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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8月对日全胜,蹉跎又蹉跎,一直到1946年的4月,我们方才随着国防最高委员会由重庆飞回首都南京。托福托福!我们抗战八年,在辛苦绝望的环境下,建立了千古难逢不可思议的不世之勋!我们真值得兴奋!谁说?恶劣的环境,决不能有良好的结果吗?我也在这个时期,用一面最烦闷、一面最兴奋的矛盾情绪中间滥竽在国家一个最高幕府中,素餐了一个伟大的时期,我敢自誓:我没有一天丧失胜利的自信!但是,又时时感觉到一种不可言喻的自哀!
果然,胜利到来了,举国狂欢,应该后一种情绪不存在了,但是,确实存在着没有丝毫消灭。胜利忽忽8个月了,天天梦想的还都实现了,也还是如此。
我想:我正是朽木,不可雕也。自己也笑了。
金陵王气,收而复开。白发高堂,健朗如昔。此时方才真加强了我8年兴奋之情。
友人问我:八年之中,你这些情绪,这些五花八门在抗战行都最高幕府的一切一切,你的日记,必定洋洋大观了。
我说:可惜!我在前面所说的一种情绪之下,一怒而放弃了日记生活,留恨吗?都是创痕啊!然而事后思量,确是可惜了!可惜了!
但是,我记得,在8年以前,抗战方始,首都将沦陷,我率领了一家大小十余口从南京仓皇出走,老母以年事过高,只得遗留在上海。我们用一个多月的行程,又遇着了非法的疏散在大难之中的失业,这个情绪可想而知,只是对于国家前途知道了要于灾难中成长,前途是兴奋的!
我所寄托的机关,忝列最高之名,这次还都,包了五架飞机,我被列在第三机,忽然三四两机又合并为一架四引擎的大号运输机,把我们这帮活宝运输还都定4月21日在白市驿起飞,前一日在重庆珊瑚口中国航空公司坡上沿马路过磅,当日上午8时再去复磅集合着乘汽车到百市驿,都沾了最高二字的光,在第一批做过了应有的手续,充满了喜气,浩浩荡荡地上了归程。我是携带着三女皋同去。其余眷属另随船走。
从珊瑚口到百市驿,大约走一小时许,到了近百市驿处,要经一个高峰,汽车盘旋曲折,螺旋式地上爬,千回百叠,又折叠下行,路面不宽而陡,左右倾斜,下临无地,车中人都左跌右仰,把持不定,下坡尤陡。前不多日交通部一辆还都车即在此倾覆,死了夫妇二人,伤者断臂折足,不一其数。胜利还都,落得如此,岂不冤哉!
所以车中人人同此心,紧张万状。居然安然到达机场。那时是上午9点多钟。
是日天气酷热等于炎夏,大家怕中途天气要变,因此穿的春装,带着大衣,手上提着3公斤左右的行李提包,也就相当吃力。大家在一个没有完工的候机草棚之下休息,以为即可起飞。8年来的希望偿于一旦,也就忘记一切辛苦。然而不然,大约是我们的灾难,还有最后的一关,或者巴山的夜话,还有最后一天的剪烛因缘吧?
总而言之,我们人事不臧的最后表现吧?最高二字的现眼罢了!
我们因为原来是两机合并,所以有两个领队的负责人,这好听的名义是派的呢,还是选的,我们谁都不知道?大约是管总务的凭他们接近的两部分中各个指定的,意在荣誉而并不为了服务,所以事前没有一点接洽,总务方面也没有人在机场照料,我们下汽车在等候的机场,离机场办公处有3公里之遥,没有人管,两个领队同我们一样摸不着头脑而只是呆等。
我们挥汗如雨地不知所措,汽车回去了,没有法子得到代步去寻办公处,大家将预备带到首都去的广柑都吃完,不够,还去用50元买一杯的黄泥水来解渴。好容易等着看见一架飞机由南破空而来,满以为飞升第一轮到我们可以立刻登仙了。忽然一个警报,预备好的不是我们而是另一最高名义的司法部的最高法院,他以类似的名义不法地冒充了我们而捷足了!他们原定是第五架,现在倒转来向后转,排尾作为排头,他们司法不守法,恰巧又是我另一记所认为最下流的张家走狗郑烈在内,这也可以看出他们的一贯作风了。
于是我们动了公愤,两个领队之一,第三机的领队不得不同了一两位同事扒上了一辆不知谁何的汽车,赶到了3公里外的办公室去交涉,查明了今天排定的行程,一点也不错。第一是我们国防最高委员会,第二是国民政府参军处,第三是司法院,第四,我忘记了,第五,方才是这个知法犯法的最高法院。但是,因为最高二字的打混,办事处弄不清楚,我们没有去接头报到,而他们却利用机会争先了。他是民初浙江都朱瑞的儿子,很神气地说:尽管是错误了,但是你们去问珊瑚口总公司吧?我们是不管了,因为最高法院的行李单等等手续都已办完准备起飞了。变更麻烦。我们的领队当然不答应。僵透了!
另一位姓顾的主管行李单的任务,他却想转圈,又一位梁站长也很热心,也觉着他们有错,说是坐二架罢。其实第一架坐不着当然是第二架,等于并无补救,而我们的代表,却自认为头尾一倒,应该是第五架了,以为又从第五升为第二,在阿q心理下认为满意,ok了。我们这位领队,素来对内尖利,对外马胡,天天阿弥陀佛,婆婆妈妈,他现在又认为在人屋檐下,怎好不低头?以为也算胜利回来了。
此时,却跳出了第四机的领队,他一直到此方才知道,却没有参加交涉,他抗议以为外交失败,我也不客气地以为ok是有辱使命的,同感当然居多数。
于是这一位生力军领队出马,同那几位站长等起了强烈的冲突,他虽是无锡人,却有湖南朋友所常说的朽气,同他们屈指算帐,证明那个所谓最高,要比我们低5级,站长虽然气沮,而既成事实,那个低5级的最高集合排班了。我幽间地去欣尝他们的姿态,却怜悯心与愤怒心齐发。同时还怕
怜悯的是这班人真可怜啊!愚、昧、贫、弱、定县的平教会发明得一些也不差!他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个精神不振,服装凌乱,满面烟容,手提着滴滴答答的布包裹,最奇怪的是没一个穿制服的,我巡视了半天,也没看见证章!而这种人居然着了我们的先鞭,又想到那郑烈也必然在内,我们的司法寄托于如此的人们!自然不由得大怒了。
怕什么呢?那驾驶的都是盟邦飞机师,他们都有一种雄伟高傲的神气,这一强烈的对照,他们当然知道今天还都是些什么机关,他们一定以为这些人是最高决策的人物,是这样猥琐的人物,这一定影响于国际的观听呀!
我这一打击,觉得比争元不得还要沮丧!
他们起飞了,我的精神随以俱飞,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急忙收了元神,少安母躁,静候第二架飞机之到来。他们也都只得迁就事实了。
看看过午,枵腹待机,由1点到2点,2点到3点,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口口水悠悠!比等8年还要难过。
忽然天上隆隆,居然4架飞机一时齐到。有人蔑笑我们了:抢罢!抢罢!还是一同走,优越什么呢?而我们的ok领队,先说:幸亏我们牌子硬!所以向后转的第五,又倒拔为第二。现在啼笑皆非了,大家相视一笑。
我们也排队了,阵容如何?不便自夸,究竟男的一律制服,都有证章,眷属都楚楚整洁,我发觉有少数面生可疑的,怕是黑票,也还混得过去,急于要走,不便挑剔,盟邦的机师,虽然还不免优越感是无可如何的,但自己不至自惭形秽。我想:如果他们要知道这最高之乱,或者可以知道究竟要差5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