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饼成为不少宋代诗人的最爱。黄庭坚在宽慰病中朋友的书简中说:“病者想渐苏醒能食矣。家园炊饼漫佳,不知堪否?”
在宋代,炊饼是人们的主要食品。据《东京梦华录》,清明节出游,开封市民都带上枣粥、炊饼与鸭蛋,“谓之门外土仪”。另据《梦粱录》,南宋临安不仅在午市上卖糖粥、烧饼、炙焦馒头、炊饼、辣菜饼、春饼之类的点心,平时大街小巷也有炊饼叫卖。《水浒》第五十三回描写神行太保戴宗作法捉弄李逵时,炊饼也成了道具:
李逵两条腿那里收拾得住,却似有人在下面推的相似,脚不点地,只管的走去了。看见酒肉饭店,又不能够入去买吃。戴宗从背后赶来,叫道:“李大哥,怎的不买些点心吃了去?”李逵应道:“哥哥救我一救,饿杀铁牛也!”戴宗怀里摸出几个炊饼来自吃。李逵叫道:“我不能够住脚买吃,你与我两个充饥。”戴宗道:“兄弟,你走上来与你吃。”李逵伸着手,只隔一丈来远,只接不着。
《本心斋蔬食谱》记载了一种名为玉砖的炊饼,其方法是“炊饼方切,椒盐糁之”,并有赞语云:“截彼圆璧,琢成方砖,有馨斯椒,薄撒以盐”。由此看来,炊饼有不同的做法与吃法。《水浒》第五十六回说金枪将徐宁的早餐是“丫鬟安排肉食炊饼上去”,也许这肉食炊饼类似后来陕西的肉夹馍。
炊饼成为不少宋代诗人的最爱。黄庭坚在宽慰病中朋友的书简中说:“病者想渐苏醒能食矣。家园炊饼漫佳,不知堪否?”而在另一封给友人的信中,却大打秋风:“来日作炊饼,幸寄三斤”,可见他对炊饼的喜爱。著名诗人杨万里有一首诗题作《食蒸饼作》,前四句云:
何家笼饼须十字,萧家炊饼须四破。
老夫饥来不可那,只要鹘仑吞一个。
那种囫囵吞炊饼的猴急相,似乎无论如何与诗人的儒雅对不上号。
入明以后,炊饼的叫法才逐渐从大众口语里淡出,而直接以馒头来称呼原来实心的炊饼。
在北宋覆灭、南宋重建的大转折中,炊饼竟然与一段政治史息息相关。据说,宋高宗即位前,以兵马大元帅从相州北上,途中迷了路,人饥马乏,幸亏汪伯彦给他搞来了羊羹、炊饼,才渡过了困境。南渡之初,他也是“日一羊煎肉、炊饼而已”;不久为躲避金军追击,他航海流亡到临海县章安镇,仓皇之间,在当地祥符寺只觅到了五枚炊饼。后来高宗自称“早晚食只面饭、炊饼、煎肉”,看来倒不是无稽之谈。考虑到高宗爱吃炊饼,大将张俊在家里招待这位皇帝时,在名为插食的点心里就送上了炙炊饼与不炙炊饼,不炙炊饼应该就是普通炊饼,炙炊饼大概就是烤馒头。不过,因高宗的光临,张俊光是供应给高宗禁卫的炊饼,就用去二万只。
与高宗相比,吃的虽然同样是炊饼,其父宋徽宗却十分凄惶。靖康之变后,他沦为阶下囚,在被金军押解过濬州时,让随行旧臣以二两银子去换些饮食,卖吃食的知道是徽宗,“尽以炊饼、藕菜之类上进”,没有收银子,作为子民对故主的报答。宋徽宗也许不会知道:被他贬官南下的直臣陈瓘曾作书答京师友人,仍殷殷关切道:“南州有何事!今年好雪,明年炊饼大耳。”陈瓘关心好雪能为老百姓带来大炊饼,对自己的流放却不以为意,真是难能可贵。徽宗有这样的直臣而不能用,却信用六贼之流,后来的遭遇也可谓是咎由自取。
民以食为天。在宋代,炊饼直接关系到小民百姓的生活。南宋绍兴末年,因金宋重新开战,导致物价高涨,“炊饼一,值数十钱”,而前线士兵拼死拼活,也只有十余赏钱,难怪他们把赏钱掷在地上,恼怒地说:“性命之贱,乃不值一炊饼也!”。另据《脚气集》记载,南宋中期,建康府(今江苏南京)的炊饼行业已经有了类似行会的自发组织,当时称为“行院”。倘若如有卖炊饼者初来乍到,没有营业的地盘和资本,这时全城“卖饼诸家,便与借市,某送炊具,某贷面料,百需皆裕”,相互之间“无一毫忌心”。于是,这个外来卖炊饼的,就有了养家活口的立锥之地。刘宰亲见这一现象后,极口称赞“此等风俗可爱”。
炊饼这种叫法,元明之际还在民间流行。朱元璋起兵不久,郭子兴怀疑他,将其关禁闭,不许送吃的给他,《明史》说马皇后“窃炊饼,怀以进”,刚蒸好的炊饼把她胸口的皮肉都烫伤了。入明以后,炊饼的叫法才逐渐从大众口语里淡出,而直接以馒头来称呼原来实心的炊饼。
(本文摘自《水浒乱弹》,虞云国著,中华书局2008年12月第一版,定价:24.00元)
《水浒乱弹》是继《细说宋朝》后,知名文史学者虞云国细说宋代社会生活的历史读本,他将带着您一起逛两宋的御街,品尝早市上的炊饼,驻足听街头路歧人的太平歌;也不妨同登樊楼,找个僻静阁子,端坐在交椅上,对着酒望子,大侃李师师是否缠足;更不妨聊发怀古之幽情,租一顶山轿,各簪上一枝花,或游东京的相国寺,或看杭州的钱塘潮;如果走一遭沙门岛不吉利,那就干脆上梁山泊,会会菜园子张青、铁扇子宋清,行个叉手礼,打探一下他们绰号的来历,好汉们为什么喜欢刺青,又是怎样被迫刺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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