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途中之“芙蓉镇”
人在途中之“芙蓉镇”
没有家长的管教，没有老师的约束，偌大的一个学校，被我们五六个二十岁出头的“小赤佬”弄得乌烟瘴气。在寝室的走廊上排列一尊尊超现代、超抽象、超乱七八糟的雕塑和涂鸦。一天晚上，已放假回家的宿舍管理员阿姨，不知何故溜达回来，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上，被“鬼魅”的景象吓尿了。“东窗事发”后我们被教导主任勒令：暑假期间“滚”出寝室，不准跨进校门半步。我们被门卫室师傅“押”出了学校，拎着铺盖卷无精打采且有些不甘地聚在嘉定长途汽车站准备回家。不知是谁有气无力地建议：要不，我们到外地写生吧，出去看看，说不定毕业设计的灵感就来啦。没曾想到，这细若游丝语音刚落，立刻引起大伙儿山呼海啸般的响应，好好好。突如其来的喊叫，惊得候车室里乘客目瞪口呆。
消息传到指导老师的耳朵里，也许他认为我们只是随口一说，又也许根本不相信我们有组织能力或经济实力自行外出远行。指导老师在电话里似乎用带着狠劲儿的语调说，如果你们能安全回来，交来几幅写生作品，不管你们毕业设计完成得如何，我都给你们高分通过。老师把大话搁下了。
老师话音刚落，我们五个同学坚定了说走就走决心。目的地：湘西。当时谢晋、刘晓庆、姜文的电影《芙蓉镇》风靡上海滩，而电影拍摄地那深邃的青石板巷子和静谧的吊脚楼，对久居都市的人们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加上沈从文《围城》的大名，更引起我们这些“艺术、文学愤青”们“垂涎三尺”了。
拥挤的火车，挤满了穿着各异、形态各异、身份各异、心思各异的乘客。半夜，大多数旅客打起了瞌睡，列车刚驶出鹰潭，我朦朦胧胧中，发现七八个穿黑色西服的壮汉不知从哪里冒出，在满是疲惫东倒西歪的旅客之间穿梭，走到我们这里时，他们当中有人在我的上衣口袋处轻抚一下，有个黑衣汉还低头仔细地看了我胸前别着的校徽。
在沱江边、古街旁，我们搁起画架，把这里的景致留在了画纸上。
屋内的土墙上挂着毛泽东和朱德的画像，屋中间的土灶上煮不知是什么食物。带蚊帐的床上躺着男人。女人不好意思地说，他的裤子洗了，只能躺着了。
待了一会儿，我们几个同学把上海带来的糖果饼干留下，女主人不停地感谢，要留我们吃饭，三个娃娃学着母亲的口气，乞求似地叫：洽（吃）了饭再走，洽了饭再走吧…
凤凰城和芙蓉镇，沈从文和刘晓庆。在这个古老的小镇里，我竭力寻找着因一本书、一部电影而给我们留下的痕迹。
在那里逛了一个星期，离开时带走了美丽单纯的景色，记住了美丽单纯的人们。
之后，我们从大庸市（张家界市）出发，经湖北利川、监利、四川丰都、涪陵等地到达万县（因山峡大坝的建造，现在万县县城浸没在一百多米的水下），乘上了回上海的客轮。
五天后，我们在船舷上看到了吴淞口的日出。踏上十六铺码头，我和五个同学一脸从容，仿佛长大了许多。
那一年，我还是一名工艺美校的学生。
……
静源
201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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