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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以为,婆媳相处,不求亲密无间,但求相安无事,便是圆满了,至于得到婆婆慈母般的疼爱,简直就是奢望。可没想到,生活对我如此眷顾,不仅给了我一个好丈夫,还顺带着赐予我一个好婆婆,使我感受到了一份真真切切的母爱。十七年来,这份母爱的光辉,不仅滋养着她的儿女,浸润着后辈们的心灵,而且,始终照耀着我,温暖着我,伴随着我走过四季轮回,走过青春岁月,走向成熟稳重,成为我人生当中一份丰厚无比的精神财富。
婆婆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没有上过学,大字不识几个,但勤劳、俭朴、善良、宽厚、通情达理。尤其是她对儿女,爱得无私而彻底,只一味地付出,从不索取,对我这个“外来户”媳妇也是如此。
婆婆对我的好,源于我和丈夫恋爱时,但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则是十六年前女儿降生时。那段时间,我不仅对生命有了重新的认识,而且对母爱的无私和博大有了深切的体会。
“儿生日,娘苦日”,凡为人之母者,对这句话的理解一定是刻骨铭心的,我更是如此。
女儿出生前一周,我突然高烧不退,虽经过治疗病情有所好转,但身体还是非常虚弱,临盆在即,只能挂着吊瓶上了产床。女儿是顺产,但生下女儿不久,我却因大出血突然休克。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醒来时,一睁眼便看到了婆婆那张惊惶失措、腊黄无比的脸,以及焦灼而惊惧的目光!多少年过去了,这张极度恐慌的脸和那充满惊惧的目光,仍不时在我眼光晃动,挥之不去。
见我醒了,婆婆又惊又喜,急忙告诉了我刚才发生的一切。原来,婆婆本想扶我坐起来喝口水,但我还没坐稳便直挺挺地躺倒并失去了知觉,惊惶失措的婆婆一路小跑喊来了医生。
我知道,我的突然休克,一定把婆婆吓坏了!
婆婆6岁时就失去了父母,与大她11岁的姐姐相依为命,因了一个远房亲戚的照顾才顺利长大,成人成家。几十年来,她和公公含辛茹苦,靠着勤劳的双手把一双儿女养大成人。如今,才当上奶奶,还没来得细细品味当奶奶的快乐滋味,就要面对孙女可能失去母亲的意外打击,她岂能镇定自若!何况,她还曾经历过母爱缺失的切肤之痛!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我在医院住了一周便出院了。
可是,那一周,是我的“难日”,更是婆婆的“苦日”。
当时,我的健康状况糟糕透顶,失血过多,全身浮肿,输水都找不到血管,每天要挨无数针,生命全靠输的药水维持。从小到大,我哪遭过这个罪!头几天,我思绪的天空是灰色的,忧伤和恐惧笼罩着我,情绪差到极点。尽管婆婆会不时地安慰我,并经常把小巧玲珑、炂妆玉沏的女儿拉到床边逗我开心,但坦率地说,这些都无法改善我低落的情绪。说实话,当时我对那个小生命还没有太多的感情,甚至有点怨恨。我不明白,生儿育女本是女人的本能,怎么轮到自己,竟然险成劫难?!
我是在市中心医院生产的。那时,丈夫在县城上班,工作非常繁忙,根本请不下假来照顾我,只能由婆婆全权“代理”。也正是那几天,婆婆无微不致的关爱深深感动了我。
时值盛夏,白天,婆婆要跑前跑后照顾我吃喝拉撒。为了尽量让我吃好,但凡有时间,她就会冒着酷暑,坐近三个小时(来回)的公交车回家给我炖一锅小米鸡蛋粥,或者一只老母鸡,以及她所能想到的一切有助于我身体恢复的东西;晚上我要输水,为防止鼓针和血液回流,也为了让我安心睡觉,婆婆总说自己觉少不困。而等我输完了水,她趴在我的病床边上瞬间就能酣然入梦;刚刚问世的女儿经常哭闹不停,全然不顾及大人的感受,初为人母,我束手无策,也全靠婆婆出手相助。那些天,一边是虚弱的我,一边是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女儿,婆婆真是忙得不亦乐乎,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大圈。
丈夫因为工作忙,只能抽空坐公交车来看我,每次到达医院时,往往会遇上查房。医院有规定,查房期间亲属只能留一人在病房。当时正是三伏当中的末伏,空气异常闷热、潮湿,在户外呆一会儿衣服就会湿透。但每次,只要丈夫来了,婆婆就会义无反顾地拿着席子出去,一去就是两个小时。那些天,我不知道婆婆在哪里逗留,但我知道,那几天,在闷热潮湿中,在医院的某个角落或者某棵树下,一定有一位年近半百、面色黑黄的农村妇女,在某个阴凉地摊着席子,或坐或卧,享受短暂的休息时间。因为疲惫,也因为爱,她已全然不顾体面。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已,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很多曾经的记忆都被冲淡,但婆婆席地而坐或卧的画面依然十分清晰地保留着我的脑海中,每每忆及,心底便会泛出阵阵感激和丝丝温暖。
怀揣着这份温暖,我在悄然无息的岁月流转中步入了中年。昔日嗷嗷待哺的女儿已经变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而婆婆,却在岁月蹉跎中日渐衰老,两鬓被染成了霜雪色。
如今,我与婆婆已相处得如同母女,感情十分融洽,而且成了“忘年交”。逢年过节,我们会一边包着水饺,一边像朋友一样聊天、谈笑,说着我们都感兴趣的话题,或者孩子们的学习和健康。每当此时,除了暖意盈怀,我更感到无限的满足。
正是这份满足,幻化成为一种生命的力量,让我在人生旅途中艰难跋涉时,在遭遇挫折孤独无助时,能够克服所有困难,忘却一切烦恼,如同向日葵般,执著地追逐着光明,始终保持着乐观向上的姿态。
这,应该就是母爱的力量吧!
只是,婆婆或许还不知道,她对儿女们的爱,像满天的繁星,点点滴滴,闪闪烁烁,但汇聚起来,已然照亮了孩子们生命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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