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生在甘肃省兰州市颜家沟的一个书香世家,爷爷曾担任甘肃省教育厅厅长。父亲水天明曾是兰州大学外语系的一名教授,母亲原为邮局职员,可是在1959年,由于爷爷被划为“右派”,母亲受牵连,失去了工作,家里全靠父亲一人支撑。
父母共育有四个子女,分别是大哥水恒进、姐姐水宁宁、我及弟弟水均益 。在四个子女中,姐姐、我及弟弟受过高等教育,只有哥哥受家庭出身的牵连,在“文革”中受过严重刺激,身体一直有病,因而他只读到中学毕业,便在兰州市某厂当了一名工人,现已下岗。哥哥终身未娶,一直与父母同住。成年后,姐姐在深圳工作,我在武汉水运工程学院任教,而弟弟则成为一名知名的主持人。而我的弟弟,不管他的事业有多么辉煌,个人名声有多大,永远把亲情放在首位。
在失去父亲的日子里
2000年12月,父亲因患严重的心肌梗塞,生命垂危被送进了医院。水均益已成为《东方时空》的编导兼主持人,工作非常繁忙,可他却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每隔三两天,就乘飞机回兰州看望父亲,有几次是当日下午到兰州,连夜又返回北京。我此时正值教学繁忙之际,在看望了父亲一次后,不得不返回武汉,心中痛苦不堪。弟弟知道后,特意打电话来劝慰我,说有他在,请哥哥放心。
2001年1月10日,父亲做大手术,我们均赶回兰州。为了随时关注父亲手术情况,水均益第一次利用了自己的名人特权,一直守在了观察室里,观看了手术的全过程。父亲的手术成功了,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为了安慰家人,水均益作东,请全家及亲戚们到一家酒楼吃饭,水均益本是一个要强的人,但是在饭桌上,谈及父母的养育之恩时,他泣不成声,他说:“我也算是一个名人,但出名这么多年,在物质上我没有过多孝敬父母,父母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的,这次我一定要尽点孝心。”
2004年7月30日,我们最敬爱的父亲水天明离开了人世。尽管这四年以来,父亲一直都处于病中,但他的辞世仍令全家感到突然,特别是身在北京的水均益甚至无法接受。因为害怕水均益耽误工作,父亲每每在弟弟打电话询问他的病情时,总是大声地回答:“不要紧,我就是肠胃不好。”所以,父亲的突然辞世,令弟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值得安慰的是,父亲在弥留之际,终于见到了令他骄傲的小儿子,父亲轻轻地握住了弟弟的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明天我要吃碗揪面片。”这句平常话,令我们肝肠寸断,弟弟更是紧紧地握住了父亲的手,痛哭失声……
因为水均益是父亲最钟爱的小儿子,也因为他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所以全家一致推举水均益为父亲撰写悼词。
弟弟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来写了篇千余字的悼词。我相信这是他一生中最难下笔,也是最饱含深情的一篇文章。因为他有太多的歉疚要说给父亲听,有太多的哀思与情感要献给父亲。那一晚,也是我生命中最难以忘怀的一晚,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弟弟刚落笔时,已是满含热泪,接下来他是边写边读边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爱,浸满了泪水,初稿写完之后,信笺已湿了一大片。弟弟又开始了朗读,读一遍他就哭一遍,然后又逐句修改,我不知道弟弟到底将这篇悼词读了多少遍,直到他的泪水流干了,才定稿。作为哥哥,我也被他引得流下了热泪。弟弟走过来,拥抱我,然后说:“哥,我们今晚一直要把眼泪流完,在葬礼上,我们谁都不要哭,要给爸长志气,爸爸是不愿意我们以泪人儿的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
2004年8月4日,父亲的葬礼在兰州华林山火葬场怀远堂举行,我们全家人均着黑装,庄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在哀乐声中,弟弟开始深情地怀念慈父,他说;“爸爸真的走了,兰大校园里从此不见了他的身影,他那矫健的步伐,挺直的腰板,23号楼203室再也听不到他那爽朗的笑声,妈妈身边从此再也没有那个熟睡着的,让她踏实的金婚老伴,而我再也不会从电话里听他说:‘小虎,今个的节目很好,不过有个字的发音你好像读错了……我爱我的父亲,我会永远怀念你——天水之间的水天明。”
弟弟在整个致词中,尽管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但他真的没有落下一滴眼泪,这个在硝烟弥漫、炮火震天的伊拉克战场保持沉稳的铁血男儿,此时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了他的坚强。
父亲的丧事办完了,但笼罩在全家的哀伤却是挥之不去的。而弟弟更是破天荒地在家呆了20多天。自他去央视工作后,休假时间从没超过一个星期。由此可见,父亲的去世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他返京的日子,他把全家人聚集在一起,专门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他提出要把78岁的老母亲和身体不好的大哥接到北京去照顾。弟弟的提议令我们大吃一惊却又异常感动。的确,爸爸走后,在兰州相依为命的母亲和哥哥,每月的收入只有哥哥的低保金100元。我和姐姐原准备将母亲、哥哥接到武汉和深圳轮流照顾,因为我们的工作,相对轻松、有规律,而水均益的工作压力大,又太忙。可弟弟以他的收入要好过我和姐姐为由,坚持要将他们接到北京。母亲执意不从,弟弟急了,他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您若不去北京,我就把央视的工作辞了,回兰州照顾您,我不是随便说说的,现在在我心中,母亲的健康比工作更重要,如您不去北京,我就这样做!”弟弟这番重若千金的话,一句一句地“砸”向了全家人的心中,“砸”母亲老泪纵横,“砸”得我和哥姐泪湿衣襟。
就这样,母亲和哥哥被水均益带到了北京。因为母亲习惯了城区的生活,而弟弟的住房则在郊区,为了让母亲过得更舒心些,弟弟特地在央视附近租了一套住房给母亲和哥哥单独住,并为他们请了保姆。他每天下班后,都会带着媳妇和女儿去看母亲和哥哥,让母亲尽享天伦之乐。
兄弟俩手足情深,心意相通
水均益对父母有着一颗谆谆的孝心,对兄姐也有着一种最真最深的情谊。这么多年来,哥哥姐姐只要哪家有困难,他都会豪不吝啬地伸出援助之手,而这其中,他对我的援助是最多的。
我出生于1954年,水均益比我小9岁,尽管我们之间年龄相差很大,但水均益从小就跟我特别亲,我学画画,他也学画画,我去游泳,他也去,我养了4只鸽子,他也跟着养了三十多只。水均益生性好强,他每件事都逼着自己要比我做得更好。
1978年9月,全国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考取了上海外国语学院。在读大学期间,因为路途遥远,家中经济拮据,我很少回家,水均益正在读高中,他经常给我写信,说很想念我。1981年1月,禁不住思念之苦的弟弟向父母要了一点钱,独自从兰州乘火车来上海看我。在火车站一见我,他立马扑上来抱着我说:“哥,我好想你!”那天晚上,我这个穷学生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请弟弟在当时上海最有名气的“斯美佳”大排挡大吃了一顿。
1982年,我毕业后分配到武汉水运工程学院工作,此时的水均益已是兰州大学英语专业的高材生。不久,我的婚事也提到了议时日程上。因为我刚参加工作不久,根本没什么积蓄,而一向清贫的父母也不可能给我什么资助,于是我决定婚礼就在武汉简单地举行,亲人也不用到场。然而,当弟弟知道我要结婚后,要求前来参加婚礼。他说,虽然他还是一个穷学生,不能给哥哥送什么大礼,但他来是对哥哥嫂嫂的一片心意。
一身寒装的水均益风尘仆仆地从兰州赶到武汉,代表全家来参加我的婚礼,他还带来了母亲的一封祝福信,在信的末尾,母亲嘱咐我,弟弟上大学日子过得很清苦,连衣服都没换洗的,让我一定帮他买两条裤子。母亲的嘱托令我心中酸楚不已,我连忙拉着弟弟去商场买了新裤子。弟弟过意不去,他觉得没送我新婚礼物,反倒还让我破费,我拉着弟弟的手,说:“你现在是学生,读好书就是给哥的最好礼物。”弟弟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1985年,水均益以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从兰州大学毕业,被分到了北京新华总社。刚到新华社时,水均益对一切充满了美好的憧憬,结果对工作中的困难预料不足,一度产生了想回兰州的想法。我知道这一情况后,马上告诉了姐姐,我们分别给他写信,劝他要认真考虑。不要被一时的困难吓倒。在我和姐姐的合力劝说下,水均益安定了情绪,并迅速扭转了局面。在后来的新华社驻外记者考试中,他名列前茅。有幸被派往新华社中东分社工作。这为他后来在央视当主持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水均益非常感谢我和姐姐,总是对人说,他今天的成功除了社会的关心和组织的照顾外,离不开兄长和姐姐的鼓励。
人生总是有起有落。当弟弟在事业上越走越顺的时候,我的生活和事业却陷入了低谷。这一切都缘于我书生意气太重,在单位始终得不到重用,一直没能解决职称问题。一段日子里,我处于懊恼、绝望的边缘。在北京的水均益听说后,多次打电话劝道我。1997年5月,水均益又利用到荆州出差的机会,特地和崔永元一道来武汉看我。一见到我,他就调皮地说:“哥,我这次在武汉的时间,全由你安排,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一切听你指挥。”弟弟为了表示对我工作的支持,专门到我所在的大学给学生们做了一场报告,当我看到弟弟在讲台上神采飞扬,侃侃而谈,而台下学生欢呼雀跃,掌声如潮时,我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想,我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弟弟,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振作精神,投入到工作中去呢?
弟弟的这次武汉之行令我的精神状态大有改变,我开始慢慢地从低谷中爬了出来、、、、、、(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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