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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巴草的思念

来源:网络转载 2016-02-10 17:51 编辑: www.xigushan.com 查看:

我用残存的记忆,书写对父亲的思念。

昨夜,梦见父亲的坟冢前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苜蓿,那种细密繁茂的紫,像是画板上不经意多着上的色,神秘中多了一丝艳丽的记忆诱惑。这样的美像极了我尚且梳着羊角辫的年纪,印象中的那片紫色的土地以及在那片土地上做过的紫色的梦!

那时,父亲总喜欢带我去地里干活。他在那边吆喝着老牛,不断翻垦闲了一冬的土地,而我则从土地这头蹦蹦跳跳到土地那头,有太多不可名状的开心!最美的莫过于跑到大片青绿的苜蓿地里,采摘偶尔夹杂的金黄的油菜花,白色的萝卜花,早开的紫色苜蓿花。

地头地尾,前一刻还迎风招展,拔节而生的苜蓿,在我如风的身影飘过后便摇晃着孱弱的身躯,顺势匍匐。小小的心里开始装满不安,生怕那些倒下的苜蓿不再挺直身躯,好在微风过后,苜蓿又会逆向直起腰身,像是为了熨平心底的褶皱!只有那时刻,我才会放心地躺倒在那一片青绿间,将花错杂地扎在一起,不停地变换位置,欣赏那种炫目的美!

累了的时候,会索性停下忙碌的双手,睁着眼睛看天上软绵绵的云彩,看它的变换,想象躺在它上面做软绵绵、甜丝丝的梦!看着看着便入了神。

父亲不见了我便会大声叫着我的名字,一开始任性的不理他,总觉得只要到了田地里,父亲与老牛更亲,父亲与土地都比与我亲,小小的心眼里装不下父亲对我的哪怕一点点不重视,有些赌气。到后来,父亲的叫唤声变得急促,随着听那绳索一紧,已气喘的老牛被叫停,这时老牛总会应和着父亲急迫的叫唤长长的“哞”一声,仿佛也在帮着父亲唤我!只有这时,我才从绿床上爬起来,假装揉揉眼睛,用慵懒的声音说“我在这儿呢,不小心睡着了”。父亲似乎松了口气,接着便用轻快的声音说:“要小心蛇。去跑跑跳跳,别睡着了。”说完便继续他与老牛、土地的故事,全然忘记前一刻他曾经那样的紧张我。看着父亲坚硬的背影,我多希望他回头,哪怕只看我手上那美丽的花一眼,或者只略略地走近我的小快乐和心底的小盘算,我便会满心欢喜的!当然最终我只能负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独自懊恼着,怨怼父亲的不够温柔……

现在想想,那种懊恼原来是那么幸福的情绪!孩童的心情就像六月天,前一刻可能还电闪雷鸣,发誓必将倾盆大雨,后一刻就可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因此,所有的小懊恼也只是雷阵雨!

那时候,最快乐的记忆是中途歇气时,陪父亲一起看远方。晌午时,父亲会叫停老牛,然后找个阴凉地儿坐下,大声叫我“姑娘,拿烟来,爹乏了。”这时,无论我是在和蚂蚁对话,还是在和蛐蛐儿打架,都会立刻停下,像得了圣旨般,立刻找到父亲的上衣给他送上香烟,帮他打上火。之后父亲便把眼睛投向远方,投入的享受并不优质的香烟。

偶而,只是偶尔,他会伸出他粗糙的大手摸摸我的羊角辫!你不知道父亲的手触到我头皮时,我会感觉到有温暖的刺穿过我的心尖儿。我不知道父亲刺啦啦的手上,有多少禾苗长成了成熟的玉米香,有多少生硬的土地犁出了一年的希望。我只知道我既害怕父亲的抚摸也渴望他给我的那份难得的慈爱!

父亲吸完一支烟后,便又开始问我要。于是我便坐在父亲的影子里,双手抱着膝盖,低着头,嘟着嘴,不肯动。父亲便转向我半眯着眼睛问我“怎么了?”我会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没,没呢”父亲便说“哦,去吧,听话,一会犁个土瓜,给你吃!”我便半信半疑地说“真的”。父亲一定会肯定的说“真的”。当确认了父亲的回答后,我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拿烟。生怕慢点,父亲就会变卦似的。

直到第二支烟抽完,父亲都不会说什么,而我依旧躲在父亲的影子里。只是开始学父亲的样子,看向远方。一开始只是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可后来就较了真,总想知道父亲兴致勃勃的究竟是什么。刚开始我只看到了类似的大山,始终不明白为啥父亲会看得那么入迷,便偏过头,一副询问的表情。父亲发现我在看他,扭头只对我笑笑,然后又继续看。得不到答案的我便学着父亲的样子,继续盯着远处的大山看,看着看着,山便模糊了,眼光也模糊了……

那时不明白远处的大山叫什么名字,后来才知道那叫“远方”,那叫“城市”,那是父亲想要到却没有抵达的城市;那时我也不知道,多年后我依然会固执地以为,唇齿间最大的盛宴还是带着泥土苦涩的土瓜味呢,纵使后来吃了太多的美味,依然深深思念那种味道!

稍稍大些的时候,父亲依旧沉默,只是他洪亮的嗓门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柔软。他总会在干完一天活之后带给我和姐姐小小的惊喜,有时是山上的野果,有时是我们喜欢的奇花异石,有时是村人遇着给的,他舍不得吃的饼干和核桃。不过每每分那些东西时,姐姐与我都会有小小的争执,总觉得父亲心不正,想要矫正父亲的不公平,而父亲呢,会走到远处找个地方坐下,看着我们微笑,父亲不知道,他那样的表情其实更让我和姐姐坚定了父亲偏心的事实,于是拼命争执。而现在终于理解:我和姐姐争抢时,他为什么不但不生气,还很满足地笑了的原因。

再后来,父亲还是喜欢带我去干活,还是喜欢叫我给他点烟,只是我不再与蚂蚁讲话,蛐蛐逗乐,我甚至开始厌倦那些小动物;厌倦躺在绿野上的想象;厌倦毒辣辣的太阳。我只是听着他吆喝老牛,看着他从地这头高高挥着鞭子又到地那头,每一步都走得扎实厚重!我甚至厌倦了这块贫瘠的土地;厌倦了山崖口吹来的狂风;厌倦了泥泞中,风雨里祈求丰年的生活;厌倦了祖祖辈辈披星戴月,不曾更改的生命轮回。只是,我从没厌倦过坐在父亲的影子里乘凉,陪他一起看远方。

父亲偶尔会说:“我这一辈子,就与这土地打交道了,而你还有许多的时间……”不等父亲说完,我便坚决而倔强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想我是对父亲说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吧!我怕父亲一说下去,我便会泪流满面,自责自己的不努力,害得父亲担忧我的未来了,被打断了话的父亲又沉默了!我害怕那种沉默,所以那个年龄段,我老是做梦,梦见我和父亲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精彩的对话,酣畅淋漓……

后来,我与父亲的话都更少了,我封存了那些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一开始我就那么的文静稳重。就连每每干完活回家时,我都只是安静地跟在父亲的身后,看黄昏不断拉长他不再年轻的影子。有时看着看着,眼角就悄悄湿润,内心也开始惶恐不安起来,开始害怕黄昏会过早地堙没他的影子,开始担心不能那样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开始担心不能陪父亲看远方,到远方,……

所有的担忧真的像是一种预示,后来,父亲真的走向了黄昏,急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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