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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完澡,换了一身休闲装,半湿的卷发扎成了马尾,还穿了很久没穿的球鞋,镜子里来不及描眉画眼的我看起来像个中学生。
季朋笑眯眯地说:“这样多好。”
然后他带我去了钱柜。我从来没在KTV唱过歌,季朋倒显得熟门熟路。迷你包厢的沙发很窄,他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跷,把外套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掏出来放到长桌上,然后去点歌机上点歌。
长桌上躺着两个怪模怪样的沙锤,我拿起来晃两下,问季朋:“你经常出来唱歌吗?”
他点点头:“我们屋那帮哥们儿都喜欢唱。”
我心里狠狠一痛,怨自己没朋友,这些年光围着于景行转悠,学业、事业、朋友……没一样在行,我在那一刻想起了傅妙妮,曾经我有过的好朋友,做什么都可以在一起,彼此包容不戒备。结果呢?我抢了她的男人,以为抢来就是自己的?无知啊,这世上有什么事牢靠?我想,傅妙妮大概还会交到好朋友吧,她大方又美丽,开朗没心机,倒是我,被自己干得坏事吓到了,从此不敢相信友情这回事。
轰轰烈烈爱了一场有怎样?终究要自食其果。
季朋点了两首我没听过的歌,开小音量,也不唱,任音乐悠悠的放着。
然后,出去买回一大篮子酒。
他把酒拿出来在长桌上摆了整齐的一溜,对我翘翘下颔,眼睛眨两下,一脸“敢不敢喝死”的表情。
我笑了。
季朋的酒量我是知道的,就一碗鸭血面都能喝下半斤。高中时整班同学去大排档吃粉丝煲,季朋一个人干掉一整瓶桃花潭(当地白酒品牌),把四个挑衅的男生当场喝趴在桌上,他们东倒西歪的被人扛回宿舍,季朋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清清醒醒的把我送回家。我的酒量季朋却是不知道的,我在他面前很少沾酒,他不知道我和于景行拼过一次酒,洋的白的啤的喝了个遍,结果以于景行惨败收局——我的酒龄不长,大学才开始,却有天生善饮的体质,从初次尝试到现在,还从来没让自己醉过……
我笑得有点苦涩,憨憨的季朋啊,还把我当成那个只会读书的乖乖女,看看桌上都是什么?寥寥几瓶啤的,其他都是五颜六色的果酒。
我不动声色的对他努努嘴说:“哟!这么多酒啊?看来今天要醉死在这儿了。”
季朋坐到沙发上,跷起长腿点了根烟说:“有我呢,你死不了,能喝多少喝多少嘛,醉了咱就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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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喝酒唱歌。
确切的说,是我们喝酒我唱歌。
我当然挑最悲情的歌来唱,尽情的煽情吧催泪吧,姐不怕。
失恋嘛,最需要的就是发泄啊。
结果无论我怎么声嘶力竭,无论我怎么感动身受,始终没办法把自己唱哭,机械地唱了一首又一首,心里想,写歌词的人真他妈牛,每一首都好像讲得自己。
唱得累了,我把话筒递给在一边喝闷酒的季朋:“喏!季朋,换你唱!”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算了吧,你还不知道我嘛,五音不全,你唱吧,你唱得好听。”
我笑:“哟呵!你忘了你小时候的理想了?”
我把鞋脱掉,站到沙发上摇头晃脑疯疯傻傻的笑,我边笑边扭边喊:“我季朋的理想,是当一个大明星,大明星,大明星,哈哈哈哈……”
季朋没有笑,他站起来拉我:“怎么了?醉了么?津津,醉了就别喝了。”
我颓然坐下来,莫名就想流泪,我强忍着,几十首情歌啊,都没把我唱哭,现在哭是为哪出?。
我吸了吸鼻子:“我没醉!来!继续喝!”
又下去几瓶红红绿绿的酒,我开始装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装醉,明明我就是清醒的,无比清醒。
我对着季朋撒起了酒疯,又哭又笑,把清醒时不好说的话全说出来,心里暗爽。
我捏他的脸,挠他的头。
我说:“季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喜欢我呢是吧?你是不是傻啊?我……我都被人玩腻了……人家甩了我了……你还守着我干吗?现在什么时代了?你演得什么痴情公子哥啊?啊?”
我说:“你去吧……去呀……去找那个爱你的人去!去找个好姑娘,她会好好爱你,支持你帮助你,苦也好累也好……什么时候都不离开你……”
我说:“季朋……你命不好……从小就吃苦……没人疼你爱你,后来又遇见我……你为什么那么傻呢?你为什么要为我到北京来呢?我自己都快没工作了……离开于景行我不知道怎么活……”
我说:“你别再等我了,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只会害你,害得你跑来大城市孤苦无依,害你背债,害你没日没夜的打工……你不是知道吗?我从小就好强,我虚荣,我自私……比我好的女的多的是!你喜欢我什么?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季朋静静的看着我闹,电视屏幕变幻不同色彩的光线,映在他的侧脸上,他像木偶一样任我拉扯,晶晶莹莹满眼眶的泪花,欲落不落。
我的眼泪比他流得快,说着说着就淌了满脸的泪,我筋疲力尽的把头靠上他的肩膀,我说:“季朋,我多么在乎你啊,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过得幸福,希望你有最美好的将来,比我的将来更美好都没关系,我嫉妒所有比我过得好的人!但我不会嫉妒你!是真的,除了爱情,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都给你……我爱你,就像爱我的父母,就像爱我的亲人。我把你当成最亲最亲的大哥,可是我最亲的大哥偏偏爱我,他偏偏想要我的爱情,无论我给别的什么,他都不想要,无论我给别的什么,最后都是害他……我的爱情已经给了我想给的那个人,就算他不爱我了,就算他爱上了别人,我的心还是他的,我也想像爱他那样爱你,我如果能像爱他一样爱你大家就都解脱了……可我管不住我的心哪!它不听我的话!我的心有多苦!谁知道呢?于景行知道吗?你季朋又知道吗?”
季朋紧紧挨着我,把灼热的脖子贴在我侧脸上,始终不说话。
我把眼睛闭上,任眼泪肆意横流,那些眼泪带着我不是爱情的爱意涌动,流向了季朋的颈窝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季朋以为我睡着了,他把我轻轻扶起来,让我侧卧在沙发上,然后把外套盖在了我身上。
然后,季朋开始唱歌了。
那是我第一次和季朋在KTV里唱歌,从小到大没听他唱过几回歌,因为他母亲季月亭的关系,他对唱歌表演之类的事始终心存阴影,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其实季朋唱歌很好听,真的好听,他一字一句唱得我心动,一字一句唱得我心痛。
他唱得是那首再老不过的《梦醒时分》,循环唱了很多遍,把歌词的“你”字全部换成了“我”字——我说我爱了不该爱的人,我的心中满是伤痕;我说我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我说我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我说我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我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情我现在不必问 有些人我永远都要等!
他把最后一句“有些人我永远都要等”唱得很大声,让侧躺在沙发上的我再次哭成了泪人。
后来,他蹲到我身边来了,我背对着他,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体会他的心情,他亲了亲我的头发,我感觉到他哭了,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他的泪水打得透湿。
他说:津津,可是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
我死死闭着的眼睛里,控制不住的往外冒眼泪——爱情就是这么荒唐,这么残酷,这么不由人——任你怎么求啊,任你怎么说,不该变的还是会变,而不该在的也始终都在。
我能怎么办呢?
我只能对自己说:田津津,变得由他变,在的就让他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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