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57岁
职业:画家
采写:陈华芳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她做了我的妻
我出生在湖北省随州农村,1965年高中毕业后,由于我家出身地主,又有海外关系——我的舅舅解放前去了法国。所以,我不能考大学,不能当兵,也不能参加工作,只得回家乡务农。
1976年,文革结束了。那时,跟我同龄的青年大多参加了工作,甚至结了婚。而我依然是光棍一条。除了干农活外,其余的时间我都用来读书。后来,我发现自己对书上的插图非常感兴趣,有一种想画下来的冲动。于是,我便拿起笔尝试着画画。令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我对画画非常有灵感有悟性,画什么像什么。
一天傍晚,吃罢晚饭后,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水库边看书。突然有人蒙住了我的双眼。我大吃一惊,原来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香玉。她比我小6岁,初中毕业,被称为村里一枝花。
见我惊魂未定的样子,香玉笑着说:“书呆子,你为什么不追我呢?我早就喜欢上了你,你是个有知识有文化善良老实的好男人,这样的男人才靠得住。咱们做朋友吧!”
从此以后,我便和香玉常常在水库边约会。一年后,我和香玉喜结良缘。
在妻子的鼓励和支持下,1980年8月,已经33岁的我经过考试,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和妻相拥而泣!9月份,我去襄樊读书,妻子也到随州市的一所镇中心小学代课上班了。因为没有人帮忙带小孩,妻子上课时,只好把摇篮放在教室后面,让小儿子睡在摇篮里,大儿子坐在摇篮边。那时,我们一家四口的生活费全靠妻子每月12元的工资。每月领到工资后,妻子便给我寄去6元钱。为了省钱,妻子经常不吃饭,多次晕倒在讲台上。
听到这消息,我泪如泉涌,决定退学回家帮助妻子,被妻子理智地劝住了。妻子深情地对我说:“你考上大学不容易,再大的困难也要坚持把书念完。”
大学毕业以后,我被分配到随州市一所中学教书。为了支持我的工作,妻子承包了所有的家务。工作之余,我看书、写文章、画画。我在省报和地市报上发表了大量的文章,我的画也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肯定和称赞,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业余画家。
留学法国,我邂逅了一位金发女郎
改革开放以后,远在法国的舅舅多次给我写信,让我去法国留学。我不忍心离开年迈的父母、善良的妻子和乖巧的儿子。但妻子笑着对我说:“你去法国留学是件好事,再说,你又不是不回来。至于家里,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公公婆婆和儿子们的。”1989年春节过后,我含泪登上了飞往法国的班机。
巴黎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很昂贵,我只好一边挣钱一边学习。在巴黎,卖画很赚钱,我便利用业余时间画画挣钱。
1991年6月的一个星期天,阳光灿烂,我兴致很好,背着画夹到帕得森公园画画。正当我聚精会神地画画时,一个高挑漂亮的金发女郎来到我身边。等我画完了,女孩才竖起大拇指用法语说道:“你真棒!”女孩接着问我:“你是中国人吗?我爷爷也是中国人,可惜他已去世一年多了。”由于她的中国血统,我对这个法国女郎顿生好感。她告诉我:她叫玛丽,已经30岁了,在巴黎大学附属中学教书。前夫以前也是个教师,后来辞职办了一个公司,赚了很多钱,有了很多亲密的女朋友,便把她抛弃了。玛丽接着伤感地说道:“我爷爷是中国人,奶奶是法国人。爷爷也是做生意的,也赚了很多钱,但爷爷对奶奶一直很好。爷爷虽然已经去世了,奶奶仍然天天念叨他。中国人是最重情义的。认识你我很高兴。”
人在异乡,我时常有孤独感。那天,我和玛丽交谈了很久。回去的时候,她执意要开车送我。
令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晨,我开门准备去学校时,玛丽竟然在门口等我。她微笑着向我打招呼:“以后就让我当你的专职司机吧,我高兴!”
从那以后,我每天上学、放学都由玛丽负责接送;星期天,她陪我一起出去画画;节假日,她经常买贵重礼物送给我。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得了重感冒没有去上课。玛丽下班后便来到我的出租屋,学着中国人的样子把冷毛巾敷在我滚烫的额上。晚上,我劝玛丽回去,她说道:“你病得这么历害,我能走吗?”那晚,我和玛丽住在了一起。
然而,冷静下来,我总会想起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妻子,心中便充满了愧疚。我经常向玛丽提起我的妻,玛丽总是善解人意地说:“我虽然爱你,但绝不会逼你离婚娶我。我是个感情上受过创伤的女子,怎忍心让一个无辜的中国女子也遭受被抛弃的痛苦呢?”
妻儿呼唤,我义无反顾地回到中国
1993年底,我顺利地取得了巴黎大学的硕士文凭。拿到学位证的那天晚上,我伏在玛丽身上哭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这个真诚善良的金发女子。同时,我也面临着一个最艰难的抉择:是继续留在巴黎还是回中国与妻儿团聚?
说句心里话,在巴黎生活了五年,我已经习惯了这儿的生活,也喜欢上了这个城市。凭着我的硕士文凭和绘画水平,我在巴黎可以赚很多的钱。而且,我也割舍不了对玛丽的感情。而此时,远在中国的妻子却一封接一封地给我写信,诉说她的艰难和痛苦。妻子一人在家,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年迈的双亲,还要抚育一双未成年的儿子,其艰辛可想而知!更令妻子痛苦的是,因为妻子长得娇小漂亮,总有一些坏男人打她的注意。每封信的未尾,妻都会写道:我实在受不了了,如果你完成了学业,请速回国,我等着你回家!一边是巴黎诱人的生活和深爱着的异国情人,一边是相濡以沫的中国妻子。两边我都难以割舍……
妻子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两个儿子正在成长时期,需要有人辅导,四位年迈的老人也需要我尽孝啊。经过慎重考虑,最终我决定回国。玛丽得知我要回国的消息后,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我拥着玛丽,愧疚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一定每年过来看你!……”
1994年6月,我终于回到了阔别整整5年的家乡。那晚,我紧紧地拥抱着妻子,说了许多感激她的话。那一刻,我觉得我的根还是在这里,我得回报妻子这多年来的付出。
回国后,偶尔,我也会想起玛丽。但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祝福,为她祈祷。来源:【武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