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能明白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他不再有心痛的感觉。他说:“你怎么会那么傻
那么傻……”
慧娟很狡黠地笑起来。
他说的是真话也是事实,但是当时我不是迷糊了吗?把这种话听成了“我爱
你”。我们在这里做爱,很热情也很投入。别的什么都不管,丁力在做爱这一点上
还是很不错的,也可能是因为我比他老婆年轻。
丁力有了一把我这里的钥匙,他不常来,因为他说他忙。我从来不主动找他,
一切随他的方便,毕竟我们不一样,他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好好先生,我只不过是个
寂寞的离婚女人。我从来没要求他说比如他会娶我之类的话,一方面是因为我自认
为是现代女性敢做敢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想让人认为我是为了他的地位才和他
在一起。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每个夜晚都很长。这与林枫出差的那些日子不同;
那时候我知道一个属于我的男人很快就会回到我们共同的家里,心里很踏实,但是
现在我的男人是另一个女人的老公。
每次丁力都是在9点钟左右离开我这儿,他说他要等某人的电话、要写一些东
西、要准备开会的发言、要向上级请示工作……他走了以后,我就裹着被子坐在床
上,坐很长时间,地上还留着我们刚刚用剩下的一些纸团儿,我有点儿像宋朝的一
个什么“员外”养的外室,是吧?
慧娟忽然大笑了,把我吓了一跳。看她的眼睛,有隐隐约约的泪光。我想起她
常说的一句话:“谁难受谁知道。”
你肯定不理解,还有更让你不理解的呢。有一次他问我,他有何德何能竟然可
以得到我。我说:“我是那种最可靠的情人,除了爱我什么都不要,假如有一天你
必须离开我,我会一生为你守口如瓶。”真想抽我自己一个大嘴巴!
真正认识丁力是什么人是在95年的冬天,非找他不可,因为我怀孕了。那时候
他已经是“丁局长”了,来我的小屋的时间非常少,而且他不再分管我所在的报
社,我们难得有机会见面。我的怀孕反应很厉害,医生警告我说如果不想要必须马
上做掉,绝对不能再等。我实在没有办法,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必须征求他
的意见。这是我第一次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我很紧张也有些兴奋,不知道怎么告
诉他我已经是他的未出世的孩子的母亲,他不在,秘书说他到协和医院看病去了。
那里也是我要去的医院,我决定去找他当场决定要还是不要。
我大概是够幼稚的,坐在出租车上甚至还在设计他的表现,想象着他肯定会很
高兴,即使我做手术,他也会一直陪着我,很心疼我。我们除了没有结婚证之外跟
真正的夫妻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我错了。这一天的一切教育了我,让我再也不相信所有的理想设计都能变
成真的。我在内科的楼道里碰见了他们,他和他妻子。那女人很瘦,脸色苍白,长
相应该属于比较标致的,丁力扶着她,看上去非常体贴。我们面对面。丁力到底是
作官的人,反应很机敏,他就像对一个老同事一样问我是不是生病了,而且怛然地
把他妻子介绍给我,那女人很大方地冲我点头,官太太的表现极其到位。丁力说最
近在流行感冒,他妻子感冒了。我什么也没听清楚,只是看见他的嘴习惯性地动
着、说着一些虚伪的话,脸上洋溢着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给我留下好感的那种亲和
力,后来我知道那是他必备的表情。
慧娟终于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是我没见过的一个牌子,她说叫“夏娃
”,美国货,金发男人只给她买这一种烟。烟雾镣绕在我和她之间,不知这样她能
不能轻松和自然一些。
他们走了,我站在原地动不了。我总算见到他妻子了,他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提
起过她,但是他在我们偷情的日子里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她。那些打电话、写稿子、
陪客人、看文件的晚上,其实他要等的电话、要写的稿子、要陪的客人、要看的文
件等等,都是这个被他娇宠的女人,连感冒都是这么隆重。我什么也不是,一个人
到这里来打掉我和他的私孩子……
我发现妇产科是一个最没有隐私的地方,女人在这里跟雌性的牲口没什么不一
样。那些消毒水、夹子、酒精之类的全是凉的,我的心里也是一样。医生特别和
气,一边跟我说话一边做。其实我很希望她狠心一点儿,让我无地自容或者羞愧难
当,那样可能我心里还会好受一些。说真话那时候我想念的人是我的前夫,这样对
他不公平,而且我也没有资格去想他,但是他就是那么往我的心里钻。跟他结婚之
后他一直很小心,生怕我会怀孕,我记得他说他特别怕我进妇产科,他怕我会因为
害怕晕倒。
丁力来的时候已经是我做完手术的第四天了。桌子上的药和化验单他一看就明
白。他居然会流眼泪,还说那句老话:“你这样让我觉得心里疼。”我忽然就无所
谓了,疼和不疼,都只有自己知道,医生给我看从我身体里拽出来那块小肉的时
候,我疼死过去,现在我不懂什么叫疼了。他给我买了一堆吃的,坐在床头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