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9-18 15:3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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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凌晨时分昏昏睡去,醒来时不知时辰。KTV里没窗没光,仿佛禁锢了时空的流动,季朋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我一起身他立刻就睁开了眼。
我打了个哈欠说:“哎哟,腰酸背痛。”
季朋笑笑,过来给我捏肩。
我故意问:“昨晚,我醉了吗?”
他嗯。
无数个凌晨,于景行都是这样问我,现在我也这样问季朋。
我开始怀疑,每个宿醉的人都窝藏了一颗清醒的心,不愿辜负喝醉的意义,平时不能讲的话借着浓浓的酒意讲出来,以迂回的坦白降低伤害。我开始相信,我所知道的,都是于景行想让我知道的,而他不想我知道的,我大概永远都知道不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季朋问:“怎么了?”
我不说话,季朋把黑辫绳从我披散的马尾中抽出来,用手替我拢头发。
我说:“谢谢你啊,陪我撑过最难熬的失恋的头七。”
季朋说:“接下来想去哪?我还陪着你。”
我说:“不用了,后面的事只能靠我自己处理。”
他问:“你要怎么处理?”
我说:“我要撤离。”
季朋坚持陪我回到金桥国际公寓,我找出几个大蛇皮袋,指挥他收拾行李。
我器宇轩昂地说:“只带我自己的东西啊!他买的统统不要!”
结果,不只季朋无从下手,我也被自己搞糊涂了,而糊涂之后更是难言的颓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每一样东西都和于景行脱不了干系——包包、手表、首饰、书、电子用品、衣服……甚至文胸内衣。
原来,就连细琐微小的物件,也没一样是我的。
于景行走得可真洒脱,留下自己跟自己算账的我,终于有一点看不起自己。
季朋问:“怎么收?”
我苦笑:“要不别收,要不都收。”
季朋替我做主说:“行,那都收吧,离开他你还要生活啊,分都分了就别较那没用的真了。”
我点头。
其实,我多想干干净净的出去,我多想清清白白的撤离,离开这空空的房子,也离开于景行空空的心。
行李足足装了七八个蛇皮袋,堆在客厅,很有逃难在即的阵势。就这样扛出去,谁能想到这些肮脏粗陋的包裹里其实装满了奢侈品。
东西收得差不多了,季朋气喘吁吁坐在沙发上与我面面相觑。
他问:“收是收完了,搬去哪儿呢?”
我无言以对,少了条后路,撤离只是个态度而已。
季朋说:“要不,我们俩分头找找房子吧,没落脚的地儿可不行。”
我说:“只有这样了。”
季朋离开后,我去了趟公司,直接递交了辞职信。
Tony的脸阴冷淡漠似笑非笑:“想好了?”
我说:“想好了……”
辞职信上已有我直属上司的名字,Tony从上衣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支写字笔,在辞职信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名字。
我说:“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的照顾。”
Tony撇撇嘴说:“没所谓啦……你准备去哪?”
我说:“不知道,还没想好呢。”
他说:“祝福你,挺可惜的,只干了一个月,既没干出成绩也没学到东西,哪怕坚持一两年呢,再跳出去就不一样了。”
我不吱声。
还好,他没提到于景行。
日期:2012-09-18 15:3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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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天黑得分外早,出了大厦的门,已见华灯初上。风很大,我裹紧大衣,光腿被风吹了一会儿,有点火辣辣的疼,像被盛怒的谁掴了几个巴掌。
我站在空荡荡的广场上对着手机上于景行的名字发呆,没勇气将电话拨出去。
过了很久,我发了条短信给他:“我想好了,我们见面谈吧。”
他把电话打进来问:“你想好了?”
“见面谈吧。”
“想没想好?”
“想好了。”
“怎么说?”
“见面谈。”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量。
我冷笑一声说:“你至于吗?非要做这么绝?毕业还得吃顿散伙饭呢。”
他这才说:“那好,我在我爸公司这边,要不……你先回家等我,我晚点回去。”
我回到所谓的“家”,对着镜子浓妆艳抹,于景行从来不喜欢素颜,他说女人太瘦显得病态,不化妆的脸清冷,男人不愿意接近。所以,我把带色脂粉浓重的往脸上糊了一层又一层,尽量往妖媚了化。镜子里比日本艺妓更白皙的假面,诡异又滑稽,一张娃娃脸尽失天真。那一刻我曾凄凉的想,于景行爱的田津津,或许从来就不是田津津本人。
于景行九点半进了家门,我懒洋洋窝在沙发上斜眼觑他,双腿架在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上。他愣愣站在门口,西装笔挺,皮鞋铮亮,头发一丝不乱理出最时兴的造型,意气风发——没有我,他过得一样好,没有他,我却猪狗不如。
我们四目相接,他的眼里仍有日月星光,繁繁点点,没有兵戎相见,也不曾硝烟弥漫擂鼓喧天。
“你想好了?”
“想好了。”
“怎么说?”
我沉默。
他走过来踢踢堆在我周围的蛇皮袋子:“要搬走么?”
我点头。
他说:“别搬了,房子给你。”
我说:“我不要房子。”
他低头笑了一下,脸上两个似酒窝不似酒窝的印子,里头像灌了浅浅的酒,易醉人。
“我不要车子。”
“我也不要钱。”
他和煦的目光突然掠过一丝无奈,柔声说:“你是要我问你想要什么吗?我不想问,也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