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巷子更曲折的是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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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呈

在故鄉那些靜美又悠長的老巷中﹐少年時代的我們聽過各家各戶妯娌吵架﹐夫妻打架﹐遇到搶劫﹐遇過性騷擾﹐總之﹐這是一個縮小的市井。

我們家隔壁那條巷子叫亞叉巷﹐亞叉巷顧名思義﹐是巷子長得像晾衣服的亞叉﹐在這巷子的分叉處﹐有個小型的芭蕉林﹐芭蕉樹下有口水井。晴冬午後﹐水井旁邊﹐幾個婦人﹐有的洗衣﹐有的洗頭﹐那個時候洗頭是用蜂花洗髮水──一瓶紅的透明狀﹐一瓶黃的奶糊狀﹐先用紅的再用黃的──每個人都濕潤晃動﹐仿佛是水中倒影。水光瀲灩﹐明脆的太陽照著﹐熏起帶著溫度的芬芳。

這情形何其美好。但在這裡住了一個女瘋子﹐我們小時候最怕又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路過她家門口﹐因為可以去調戲她﹐隨後再死裡逃生的快感也令人快樂。所以你看﹐孩童體現了人類不加掩飾的殘酷。我們經常成群結隊地在她們門口叫她的名字﹐用土話叫“瘋子瘋子”﹐待到她陰沉的臉在門後若隱若現﹐再尖叫著四散奔逃。

一直也從來沒有見過那個瘋子的模樣﹐懂事後突然想起這件事﹐問家中老人﹐老人說其實她不過是有點智障﹐卻有一次不知為什麼死在屋子裡﹐有人說是病死的﹐還有人說被殺死的﹐但是她被發現死去的時候﹐肚子裡都懷著一個孩子﹐也不知道是誰的。這瘋子的傳說就這麼斷了。

有一次寒假回家﹐在巷口看到一個交警拉住一個違規的女士﹐這時那邊又來了一個胸有成竹的男子﹐這男子我們認識﹐是隔壁幾條巷子的住戶叫老喜。老喜看到那女士﹐眼一亮﹐把交警一拉﹐說﹕“讓她去上班﹐我來處理。”那女士就走了。這個場景意味深長﹐那麼你猜一下這女士和老喜是啥關係﹖

不要想歪了﹐其實這女士是老喜單位的科長太太。等她走了﹐老喜掏出根煙來﹐對交警說﹕“去跟你們頭兒說﹐老喜在這裡。”交警還愣著﹐他已拂衣而去。

這行雲流水的辦事氣質﹐是吾鄉特有的人情世故﹐交通規則在這世故下顯得神馬都浮雲。而在這種巷子裡長大的人﹐必能欣賞到﹐這比古建築老巷子啥的﹐曲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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