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大约十点多钟,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你是贝帝先生吗?”对方问话的是个女人。
“哎,我是。”我回答道。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读了你的书,也算个毒女人吧,我想和你聊聊天。”那个女人说话很直接,单刀插入主题。
“现在吗?”我提醒了她一句。
“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或者害怕什么的,那就算了。”那女人很敏感。
“哦,那倒不是。”我天生有种探险的意识,虽然被她噎了一下,但没有半点犹豫地问了一句:“你说,在哪里见面?”
“那就在后海吧。”
半小时后,我们在后海一个酒吧见了面,她要一杯干邕红酒,我要了一杯巴西咖啡。说实话,这是一个难得多见的美女,白肤淡妆,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浪漫而优雅的气质,要不是已经把她与毒品联系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把它看成一场艳遇。
我们刚坐下来,她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挑衅:
“我就是你书中那个把男人当成浮木的女人。我这个毒女人,今天就想见识一下写毒女人的男人。”她双手捧着红酒杯,撑在朱唇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接着说:“你深夜践约,一来二往,就不怕以后我把你当成浮木吗?”
我也算是个见了点小世面的人,但这种场合还是第一次碰到。我笑了一下,并不立刻接话,慢慢地呷了一口咖啡,然后也坦然地望着她,说:“你知道,自古以来,文人只能济己,而不能度人。如果你能把我这根小小的笔杆当成浮木,那是我的造化。”
听了我这话,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一仰玉颈,把杯子里的红酒全喝光了,随手又招呼了一下伙什,再来了一杯。她说:“我跟男人打交道,只听第一句话。就凭你这一句话,我愿意把我的事全说给你。”她停顿了一下,说:“这世道,什么都富有,就是没有能够跟你说话的人。”
她说她是香港人,但是在内地沾上毒瘾的。她已经32岁,还是那么年轻漂亮,风姿绰约,妩媚动人。谁能想到,她已有多年的吸毒史,因为吸毒她有太多的伤感,因为吸毒她跟过许多男人,但有一点是背定的,她只跟有钱的男人,只跟她认为能当成浮木的男人。她从这根浮木到那根浮木,又从那根浮木到另外一根浮木,已经不知多少回了,现在做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慢慢地,她觉得,她把男人当浮木的时候,男人也把她当成浮木。女人的浮木是生存,男人的浮木是欲望。女人的浮力是美貌,男人的浮力是金钱。因此,她把男人当成浮木的同时,也把自己当成男人的浮木,美貌与金钱,同流合污,各取所需。她也明白,没有哪个男人会做她一辈子的浮木,男人的浮木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浮木。她有时也觉得,她应该站起来,丢掉男人那根可恶的浮木,但毒品还是让她回到男人的那一根浮木上。她终于明白,她真正的浮木,不是男人,而是毒品。
那天晚上,我们谈了一整晚的浮木,不知不觉已经到凌晨一点多了。我暗暗惊叹,这个美丽的毒女人,竟有这么锐利的思想各想象力,实在难得!后来,我也弄不明白,不知是她的美貌,还是她的思想,竟使我产生了想进一步了解她的欲望。
分手的时候,我说能留个联络方式吗?她望了望我,嫣然一笑,说:“那就免了吧。你那根小小的浮木,不能救人,只能救救小小的灵魂。”
我不禁哑然失笑了。
去年秋天,广州的一个朋友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他开了一个药厂,专门生产戒毒药的,要我过去看看。我刚好要去那里参加一个有关毒品的研讨会,于是,就提前几天过去了。朋友说是要听我的高见,但实际上是要我给他介绍一些戒毒所,为他的戒毒药打开一些销路。这个事我当然乐意效劳。
朋友是个生意人,他知道怎样让我高兴。他也知道我喜欢探寻一些有关毒品的事情,于是,在他的提议和领路下,我们当天晚上就暗访了广州一家迪厅。在迪厅内,又是另外一个世界:疯狂的音乐,疯狂的人群,疯狂的情绪。在杂乱的声浪中,朋友凑到我耳边说:“现在的迪厅,大多暗地里贩卖摇头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