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三”事件人物王绍渊
王绍渊(1920-2003)时任兰州军区空军副政治委员,1961年晋升少将军衔
1972年,我在兰州军区空军司令部所属的通信站电话连当总机,熟悉兰空副政委王绍渊这个名字,背过他家的电话号码。那时我刚当兵,年纪小,不懂政治,但风言风语总会听到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我们兰空机关与九一三事件有什么瓜葛。1969年,兰州军区空军机关因战备,从西安搬到距兰州一百多公里的夏官营,四面是山,环境极为封闭,王绍渊怎么会被九一三事件清查?
确实,九一三事件对兰州军区空军的冲击波不大,毕竟兰州远离权力中心。中央专案组认为王绍渊文化大革命初期在南京军区空军任副政委,1970年3月由吴法宪派到兰州空军任职,所以九一三事件后王绍渊被关起来审查。因为没有任何具体问题,全是大帽子,一年半截后,就放王绍渊回家了,没有结论。但毕竟牵涉到九一三事件,谁也不敢再用,王绍渊闲在家中。大概是1973年,王绍渊去兰州军区开会,遇见兰州军区司令员皮定均。皮定均了解王绍渊,说你历史上打仗勇敢,是个好同志(战争中王绍渊左腿被打断,接上后短了一截,被评为二等甲级残废),你愿不愿意到陆军来工作?到甘肃省军区担任副政委?甘肃省军区是军职单位,对王绍渊来说是降职了。但是王绍渊只想继续为党工作,根本没有考虑职务高低,他表示同意。兰州军区把任命王绍渊为甘肃省军区副政委的报告送到中央军委。军委办公会议上,身为军委委员的王平说:王绍渊这种人怎么能任职?就否定了。王平在文革初期曾在南京军区任政委,南京军区空军与南京军区分别支持一派,南京军区空军支持的一派曾批斗过王平。所以,重点清算王绍渊任南空副政委时与江腾蛟(南空政委)、高浩平(南空政治部副主任)勾结,在南京空军“乱军夺权”的问题。
1973年,王绍渊工作的愿望就此破灭。
兰州军区空军党委上报中央军委的报告中,指出王绍渊三条:一、文革中伙同江腾蛟秉承叶群、吴法宪旨意,反对南京军区许世友,制造分裂,残酷打击迫害干部;二、受到林彪死党重用;三、到兰空后,忠实地执行林彪一伙的黑旨意。
1982年8月,兰州军区空军向王绍渊宣布空军党委通知:经中央批准,王绍渊犯有严重政治错误(什么错误没说),开除党籍。
王绍渊当即表示处分过重,希望组织重新考虑。
几年过去,没有人理睬。
1986年,王绍渊写给兰空常委并空军党委的申诉中说:我的错误是十年动乱中犯的,从我主观上检查犯错误的原因,政治觉悟低,在当时的情况下,分不清正确和错误,在思想上存有私心杂念,怕得罪领导,对自己不利。做了自己不愿做的事。如表态支持群众组织的问题,我思想上是不愿介入地方群众组织的,认为部队工作任务很重,地方的情况又很复杂。江腾蛟和我谈时,我就反对了他的意见。但是他拿毛主席的话给我,要我出来表态,支持反对南京军区的一派群众组织,我就照办了。在组织上盲目服从,错误地认为林彪、叶群、吴法宪一伙是代表党中央的,所以不仅不敢违背他们,相反紧跟他们,做了错事。我参加革命以来,没有犯过错误,对革命忠心耿耿,在战争年代,为革命多次流血,对这次犯错误万分悔恨,教训是沉痛的,也是极为深刻的。我将永生铭记。根据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组织处理从宽的原则,恳求组织上考虑改变对我开除党籍的处分。
没有人敢纠正。因为邓大人有话,九一三事件处理后一律不动。
1996年3月,王绍渊又写了一封申诉信:……宣读开除我的党籍时,没有说我有什么错误,我听后如霹雳,痛心至极。怎么一下子就开除党籍?我百思不解。我对党一直忠贞不二,我的错误有主观原因,也是和当时历史条件分不开的,有些是执行上的问题,有些根本与我无关,而是替人受过。作为接受教训,再多承担一些责任,我也愿意,但开除党籍,我实在想不通。就是后来把我的级别由副兵团降为副军,我也想得不多,我只觉得应该把我留在党内。时日匆匆,我不能过组织生活已经14年了,终日为此痛苦,不堪言状。今年我已经77岁,战争年代我留下残疾,也在折磨着我,我恳求组织,复查我的问题。在我的有生之年,恢复我的党籍,让我带着共产党员的称号,去见毛主席、马克思。
为了便于组织上复查我的问题,早日恢复我的党籍,有几个具体问题陈述如下:一、当时江腾蛟是南京军区空军政委,兼空4军政委,我是副政委。大的事情都由江腾蛟亲自决定,我负责日常工作,具体执行。江腾蛟本应住在南京军区空军,主持工作,他却住在上海,进行遥控指挥。我有许多难处,几次提出要他回南空机关主持工作,他不同意。并说这是上级安排的,不准我再提。结果,一些本来我不愿做的事情也落到了我的头上,有苦无处诉。二、关于表态支持南京反对许世友的群众组织“红总”的问题,我思想上是不愿介入地方群众组织活动的,我也公开说过,我们自己的任务很重,事情很多,地方上的事情又很复杂,还是不插手好。可是江腾蛟来电话要我表态,还说这是上面的意思。以后吴法宪又打电话,说副统帅都表态了(林彪与武汉军区曾思玉、刘丰的谈话,后由毛泽东批示作为中央文件转发),你们怎么还不表态?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政治部副主任高浩平一起见了“红总”的头头,表示支持他们。这个问题我纯属是执行问题。三、关于组织南空人员参加南空军事学院批斗王平政委的事,王平是老首长,我与他没有个人恩怨,工作上也没有直接来往。批斗他的事是江腾蛟打电话,杨(成武)代总长要我们组织一些人参加批斗,我说军事学院是搞“四大”的单位,我们不是,我们组织人批斗,这样做不合适,请你考虑。江腾蛟很不高兴,又说是杨代总长交代的任务,我们怎能推诿?我还是不同意,让他再考虑,考虑不要这样做。江腾蛟气得把电话摔了,以后再也没有和我谈这件事情。我从北京开会回来才知道,江腾蛟又找了高浩平,组织人参加批斗王平,有人说是我组织批斗,实在是冤枉。四、关于批斗一部分南空领导干部的问题,我在北京参加中央解决南空两派群众组织联合的问题,期间,江腾蛟在南空召开直属党委扩大会,批斗了一部分领导干部,并罚站,低头认罪,作喷气式等错误做法,还搞了专案斗争,伤害了同志,造成了恶劣后果。这件事是我从北京开会回到南空后才知道的。说我残酷打击、迫害干部,也不是事实。五、许世友担任江苏省革委会主任后,1968年杨余傅事件一宣布,吴法宪通知我停止工作,并在空军党委常委扩大会上,颠倒是非,推卸责任。说王平反对许世友,我让他们不能反对。这完全是吴法宪洗刷自己,嫁祸于我,结果给我戴上“反党乱军”的帽子,在南京遭到批斗30余场次。我有错误,但我也是受害者。
申诉信通过干休所上交了,还是没有人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