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就要变成普通流行女歌手了吗

阿黛尔演唱《25》专辑中的歌曲《When We Were Young》。
三千万销量的上一张专辑《21》之后，阿黛尔（Adele）的新专辑《25》毫无疑问成为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专辑之一。如今专辑来了，你会反复循环还是略微失望？
我是有点失望的，但是这种失望并非因为难听、制作不够用心，而是因为较之从前缺失的那一点戳心戳肺又真心实意的东西。因此整张专辑尽管华丽完整，但是不再如此有力。
她的起点太高，又不寻常。没有歌手会像她这样反复唱失恋，把“传奇的前任”唱到举世皆知。又因为她的伤心和执拗都是真的，《21》的每首歌都是血泪，配器不多，大钢琴配她的大嗓门，有老牌爵士女伶的气场，全凭她一把嗓子和一段经历。
四年的时间里，阿黛尔结婚生子，名满天下，也为名声所累失去做普通人的快乐。这些东西都是缓慢发生不致令人在深夜辗转反侧的，所以也难入歌。它们就像蒙在阿黛尔周围的一层温软又并非全部快乐的雾，把这个唱痛苦直击人心的女歌手弄得失去了方向。
所以《25》听起来是小心翼翼的。不管她是否真的还为前任内心滴血，他们的故事再次被拿来入歌，可以看作是为了延续成功所作的努力。
从最早被拿来打榜并迅速占据电台和榜单的《Hello》开始，复古的几声钢琴和她的声音营造的空旷感就像一通来自雪中电话亭的电话，是阿黛尔迟到的致歉。歌词分几段层次，阿黛尔的致歉不仅是对对方，也是对曾把自己放在深受伤害位置的自己。
然而同样是来自电话亭的问候，琼·贝兹（Joan Baez）写给鲍勃·迪伦（Bob Dylan）的《Diamonds & Rust》显然更胜一筹。对听者来说都是熟悉的故事，贝兹的歌却已经过时间的酝酿，一字一句都细细斟酌，是一念而起的真实，缀以往事的细密针脚。爱过之后的钻石和余烬，多入骨的诗句，这是对爱情最好的描述。而阿黛尔歌中所唱“电话你千次而你总不在家”的艺术夸张，则显得诚意不够且陈词滥调。

阿黛尔新专辑《25》的封面。
关于前情的歌，《25》里还有不少。《Send My Love (To Your New Lover)》、《Love In The Dark》、《All I Ask》、《River Lea》亦是关于这段感情的方方面面。但是时间去掉了激烈的情感，在音乐上反而呈现出多样面貌。
阿黛尔的声音和鼓很契合。《Send My Love (To Your New Lover)》用了类似手鼓的轻快节奏和天真的拨弦间奏，唱的是对前任的祝福。她难得神清气爽地唱完这首歌，就像一个雕塑家，走近踱远反复审视同一件作品，时而释然，时而沉溺。
对于这段感情，她有时又会变成急于逃离感情的人，在《Love In The Dark》里把分手描绘得像飞天，提琴高亢而她只想说“快点把目光离开我，因为我想走了”。《All I Ask》是分手前的最后一夜，她希望再次被拥抱，并怀疑自己能否再爱。回归自己经典的钢琴和人声搭配，却寡淡得像爱情电影的插曲，大概是感情不再强烈，只能远远回忆的关系。
旧情就到此为止吧。阿黛尔也明白循曾经的成功模式一走再走是件危险的事，所以《25》里也有她的当下。
《I Miss You》是暗藏汹涌的情歌，有性的浓烈，也有感情里只能藏在心里的疑问和不安。素净利落的鼓和遥远的和声让它不是一首甜蜜的小情歌，但是又升华太过，变成了流行乐坛常见的大歌。末尾的《Sweetest Devotion》亦是如此。童声笑语和吉他的开头，她用高亢的声音向大家宣告此时的幸福美满，却因为音乐太过顺滑而像迪士尼动画的高潮，此时公主和王子团圆，森林里万物生长，祥和至失真。
但尝试总是好的，毕竟上一张专辑的巨大成功为她赢得探索的空间。《Million Years Ago》仅用一把吉他伴奏，阿黛尔用说话的口吻道来成名的压力，女声和声像一朵乌云飘过，挡住了成功的白光。当她唱到想念自己的朋友和母亲，老街上的人们甚至不能直视她的眼睛，苦度的处理刚刚好。
很多唱自己的女歌手都会面临阿黛尔的困境。她们成名于自己的内心和情感，并不关注周围的世界。问题是人的青春只有一次，用生命去碰的爱情也很可能只有一次。当它渐渐风干成为旧事，还能唱什么呢？而作为为自己写歌的人，她们能接受别人为自己写的歌吗？结婚生子未必会束缚一个人的内心自由，但是完全不同又安稳下来的生命体验，让她们可能再也写不出切肤的歌。
但是阿黛尔除了会写，还有一把好嗓子和好审美。如果她愿意，大可以接受别人的歌，唱别人的情感，用歌经历不同的人生。不过如此一来，她就很难再成为灵魂歌手，而将褪去光环变成一个普通的流行女歌手了，若这样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