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辛大师说,20世纪70年代,在山东出土的东汉画像石刻“扁鹊针砭画像”上,扁鹊是一个手执针石为人治病、半鸟半人的神人。这似乎意味着,扁鹊在民间的形象是一只永远自由的飞鸟。在这个意义上,也许永远没有人能告诉我们:“扁鹊”到底是谁?
关于秦越人,司马迁将之描述成身形飘忽的行者,一会儿在齐国,一会儿在赵国,一会儿没准又在北虢、西秦什么地方出现。司马迁的追踪,唯一的结果就是从赵国老百姓口传中知道,有一个叫扁鹊的神医来过。于是,司马迁放弃了秦越人的故事,他叙述的故事就变成了扁鹊的故事:当整个赵国普遍重视女性时,扁鹊就以妇科医师的身份出现在邯郸;而东周各国,民间以尊崇老人为俗时,扁鹊在洛阳就及时成为专治耳瞽目眇的五官科医师;到了秦都咸阳,由于那里老百姓特别爱护孩子,扁鹊便又是儿科医师了。司马迁最后用他的如椽史笔郑重写道:扁鹊在民间的身份“随俗为变”。
但当后世的学者文人们,满怀兴趣要考证出一个确实的扁鹊时,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早在晋代,文学家傅玄就质问说,虢国早在给赵简子治病前120多年就灭亡了,这时怎么会有一个虢国呢?清代学者梁玉绳则发现,从赵简子死到齐桓侯(桓公武)继位,其间有93年,感叹“何鹊之寿也”。学者们还将《扁鹊传》与其他扁鹊资料相互印证,结果发现了更严重的年代上的冲突。《韩非子·喻老》篇中扁鹊见蔡桓公的古文段子广为大家所熟知,而史载桓公于公元前7世纪初叶去世。《战国策·秦策》又记载,扁鹊建议用石具为秦武王脸部除疾,而武王是公元前4世纪末叶的人物。扁鹊生活的时代前后相差近400年,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就是说,经过地点、人物、时间之间关系的多次推算,学者们认为,那个为五日不省人事的赵简子诊疗的扁鹊,与治好了虢太子假死病的扁鹊;那个跑到齐国(韩非说蔡国)见齐桓公(韩非说蔡桓公),被齐桓公(蔡桓公)拒绝治病的扁鹊,与慷慨激昂大骂秦武王的扁鹊,以及对魏文侯侃侃而谈的扁鹊,并不是同一个人。因此,如果司马迁没有虚构,那么肯定他所持的资料有误。于是,他们猜测,也许司马迁手里关于扁鹊生平的材料,是走遍七国故地,访问故事史迹,从口头得来,讹误是免不了的事。
一些研究者认为,扁鹊是古代传说中的一位名医,并非指具体的“秦越人”或其他个体。换句话说,扁鹊只是传说中的人物。韩非在《安危》篇中,拿扁鹊“以刀刺骨”治疗重病患者,来类比大臣的强谏。关于扁鹊的这则事迹,韩非明确说,是源自“闻古扁鹊”。这里,作者在利用材料撰写文章这一层面上,交待了所述内容源自传说。在古代,有关扁鹊的传说曾在广泛的地域流行,在《冠子·世贤》篇中,就说到扁鹊“名闻诸侯”。既然如此,扁鹊在传说中超越时空地成为许多医疗事件中的当事人,也就不难理解了。(西芝堂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