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星花鸟画的审美个性

文/马鸿增

第一次看到高德星的花鸟画是在1989年9月，那时他在南京江苏省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堪称“一鸣惊人”，传统神韵与现代构成共建出清冷静谧的灵境，使画坛为之瞩目。今天，我又饱览他这些年来的一批新作，包括写意和工笔两种风格类型，而内在精神气质无不显示出更为成熟的个性，奇崛的艺术语言，充分展现出物我交融的人格魅力。    

毫无疑问，高德星已步入当代花鸟画名家之列，是一颗耀眼的花鸟画明星。    

然而明星的升腾却经历了一番曲折乃至痛苦的旅程。    

德星是满族人，祖籍辽宁，1958年生于南京。由于父亲青年时代投身东北军，为爱国将领张学良的部属军官，这一“历史问题”使德星的童年蒙上一层阴影。也许正是苦涩的岁月，养成了他孤僻独处、少言寡语的性格。但内心的聪慧促使他早早地爱上字画，并从中得到无穷的乐趣。投师无门，干脆以先贤为师，他成了裱画店、美术馆、博物馆的常客。于是，宋人工笔花鸟，八大山人、虚谷、任伯年、吴昌硕的写意花鸟，李斯、张迁、石门、兰亭、颜柳诸碑帖，都被他反复临摹，反复琢磨，深深悟出传统艺术的魅力。  

进入20世纪80年代，德星更站在时代的高度去认识、领悟传统的精髓。在探讨艺术个性形成的源流时，他发现，历代大师作品无不体现对传统、社会、人生、自然的深刻体悟，并以主体生命、灵魂在与时代生活的交感、通达中，将传统精髓与时代相合，发扬光大，从而创出鲜明的艺术个性。正是在这种认识的基础上，80年代中期面对西方现代艺术的冲击，部分画家迷失理性之时，他却冷静地研读了大量古今中外的艺术理论和画册，进行分析、综合与鉴赏。他意识到必须坚定地立足于民族艺术，同时必须吸收新鲜空气，方能继往开来。这期间，他广为游历名山大川、古塬遗址，大自然的草木禽鸟，深深激发着他的创作热情和创作灵感。他善画花鸟，也画山水。那些夸张变形的灵性飞禽，或清影孤傲，或悲泣哀鸣，或振翅昂扬放射出奇突的审美之光；背景简洁而不落俗套，或池塘芦苇，或竹枝疏影，或枯枝衰叶，或晓风残月，一块石，一片云烘托着各种小生命在不同环境中的情态，都具有动静相成的禅意，体现出生命的力量，而且成为画家自我心象的表白，人格的写照。    

20世纪90年代，德星的创作进入第三阶段，个性风格更山成熟，更重内美，艺术观进一步深化。    

艺术创作应是以心交天地，以情动造化，万物与心接，使其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在这里人是主体，    

物是客体，情是沟通二者的纽带，主体精神附注于客体之中得以展现，客体渗合主体的情感得以升华。在自然面前，人总是处于主动的、支配的地位。对于这个问题的深悟，是决定花鸟画从表象走向精神的关键。应当说，这种见解是切中中华民族审美观的核心的。近些年他创作甚丰，《归雁》入选第八届全国美展，《云悠》入选1992年国际水墨画大展，《晚晴》入选1996年全国著名花鸟画家作品展并获优秀奖，1998年《一日秋风》在“江苏美术节”上获银奖，2000年获“民族魂、国土情”全国中国画大赛获三等奖。2002年《祥》获“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60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并获优秀奖。2000年《阳春》获“国土情、民族魂”中国画大赛三等奖。应邀参加“东方之韵——2003中国水墨”（当代水墨画探索展）。又先后在我国香港、台湾省及美国、新加坡等国举办个人画展，声名远播海内外。    

作为一位审美个性鲜明的花鸟画家，高德星的艺术语言特性主要表现在三方面：  

其一，意象造型与心象内涵相契合，而成为一种造型的艺术语言。这不仅反映在水墨写意画中，即似又不似的夸张，形成具有灵性的形体、情态，以表达不同的心象；而且，即使在工笔重彩画中，也同样以主观理性很强的色与形的交织，构筑出独特的造型、寂寥的意境。清冷中透出生机，静穆中绽露激动，这是他画中常见的心象。《雁落荷塘藕风凉》是在生纸上绘就的工笔画，荷叶被清晨薄雾拥抱。一切朦胧淡化，清冽宁馨。但见河滩上一动一静两只鸿雁，栖息于绿丛中，微风拂叶，轻轻摆动，和着生命的节律。感性与理性的契合，意象与心象的契台，使他的画超越了形神兼备的格局，一跃而入逸品之境。    

其二，构图奇特，以险求稳。将传统章法内结构加以强化，或是化解，渗合自己对结构及整体外形的新的理解，采用现代的线面分割组合画面，使传统的审美结构向新审美结构转化，使内结构和外形势在变化、相互作用中，形与形之间产生互映，达到和谐统一。他的画大开大合，恣肆奇崛，大处有气势，小处备法度。《月色无声》画面上方一块半岩石上站着两只意象的猫头鹰，老树干从左方由下而上，穿过石岩，三两根细枝著叶纵横交错，月光用有节奏的墨块铺陈托出，一片朦胧、虚幻之美，猫头鹰犹如卫士般警惕地注视着神秘的夜幕。德星的许多作品都把画面所有的形象、色彩、笔墨乃至题字、印章都作为构图的有机构成加以推敲，达到虚实相生，相破相成，险稳结合，洋溢着现代气息。  

其三，灵动的水墨技巧和山水画的空间意识。不少前辈名家对此发表评价。亚明赞扬他的画神韵气足，花鸟画中有山水画的空间意识，很难得。宋文治认为他用水很独到。的确，德星的画在笔墨、水分、空间的处理上颇有张力，这和他兼精山水画是分不开的。记得钱松说过，山水画用笔内敛，意多在收；花鸟画用笔恣肆，意多在放。放而必须凝炼，就要收。专画花卉者，偶尔画山水未必佳；专画山水者，画花卉未有不佳。因为德星在用笔上相互借鉴，而且将山水的空间意识也自然运用到花鸟画创作中来，这就使画境更为幽邃旷速，更加耐人寻味。他突破一般折枝画法模式，而获得近于潘天寿花鸟画的容量。看大写意的《枭风》，以粗犷豪放的笔墨，写寒风中兀立于山巅的群鹰，背负青天，俯瞰大地，高低错落，神态各异，宏大的气势中蕴藏着强悍的生命力，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德星画品清逸，人品超脱，以艺事为生命，终于创出极为个性化的视觉图式，实现了他执著追求的“真诚地画出自我”。他毫不满足，仍在不懈地探索登攀。期以数年，又将展示怎样的审美风采呢？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