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歪批人物似乎成了一股潮流。“明星学者”纪连海日前在上海电视台一节目中称,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是因为有了婚外情,大禹在外治水时和另一个女人有了恋爱关系。中南大学女教授杨雨在长沙电视台主讲李清照时,用了三讲的内容解析“赌神李清照”、“风流李清照”和“酒鬼李清照”,称之好酒、好色、好赌。
此前,在学者们的嘴角和笔端还出现过:“中国最虚伪的男人”诸葛亮,唐朝“古惑仔”李白,“骗色骗财包二奶”的才子司马相如,等等。真可谓别出心裁,满纸惊奇。
这些历史人物的性格中有没有学者描述的放纵一面,生平中有没有学者指出的离奇章节?既然学者们下功夫考证出来了,权且就算是有吧。那么传播历史人物私生活中的零七八碎有没有价值?可以肯定的是,提高认识、启迪智慧的学术价值是没有的,这些历史人物也决不是由于“酒色财气”留名青史。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价值的话,那也不过是类似当代明星的八卦新闻一样的娱乐价值。这只是在满足人们天性中窥探的偏好,而决不是发掘历史多重性的文化探索。
对历史人物的功业成就和高风亮节轻轻带过,大肆传扬其迥异于人们通常想象的隐私,学者们何以甘心放下身段、充任历史的“狗仔队”?因为学者身处这个喧嚣的年代,外面的红尘世界散发出越来越大的诱惑力,传统的知识传播途径越来越难以影响社会,先行一步的学术明星提供了名利双收的成功范式。于是,越来越多的学者无法安坐书斋、安守清冷、安心治学了,他们蠢蠢欲动地出山了。
问题是,把有价值、有门槛的学术成果转化为公众可以分享的知识是一门专业,是需要非凡智慧的。列宁说过,“理论工作者的最高境界是透彻”,想达到通透的传播效果何其难也。一旦正道直行的努力受阻,就很容易倒向不择手段博出位的网络成名术,埋头于故纸堆寻找香艳故事和刺激话题,一有机会就登台宣讲,吸引眼球。
稍作留意就会发现,这些出格表达、轰动噱头多数是从电视和网络这两个当代最有影响力的传播平台中流传出来的,再经过平面媒体的跟进和放大,网民们的追骂和力挺,最终成为热门公共话题。
把历史人物娱乐化会引起传统道德捍卫者的指责,而学者和媒体谁都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有意思的是,平面媒体往往是以“挑事”的笔调来报道学者们的研究成果,而学者们则惯以媒体“误读”和“断章取义”来为自己卸责。杨雨说,“我的书还没上市,有的记者根本没读过,就断章取义发表文章,也有学者仓促发表言论,以为我在骂李清照‘荒淫无耻’,希望读者看完书后再做评价”。纪连海也说,“最好是看看我那个讲座的真实版本,再下结论也不迟。”
看起来打得挺欢,其实谁也不是无辜的羔羊。学者们既然“出来混”,一早就准备好了挑逗读者和观众的猛料,而媒体从学者的长篇大论中摘出三言两语来登载,也早已预知了话题的轰动性。所争者无非是乖谬语气的轻重或者传奇程度的深浅,说起来都是枝节问题,双方焰腾腾的招徕看客之心并无二致,而简直就是一场配合默契的共谋。
早年间,学者和电视的合作并不顺畅,学者使电视难看,电视使学者浅薄。《百家讲坛》等节目的兴起改变了这一现象,继而学者使电视厚重,电视使学者走红。可是在收视率的重压下,学者讲述中悬念和花边的过度运用,又出现了“学者使电视伪文化,电视使学者真八卦”的倾向。一些学者在网络和平面媒体上掀起的骂战同样如此。这种节目和文章就像没有营养的空壳奶粉,对于一个身强体壮的成人来说,冲了它当饮料喝也没什么害处,口感还很甜腻,可是对于嗷嗷待哺的小孩儿来说,久喝之下难免长成营养不良的“大头娃娃”。所以,究竟喝不喝这袋奶粉,人们还是掂量掂量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