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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密码》必成中国电影巅峰,却注定只是我的起点(组图)

来源:网络转载 2014-07-25 23:38 编辑: 网络 查看:

隐居大理期间,常常独自眺望洱海沉思人生。

在四川藏区一小学做志愿者,教孩子们打乒乓球。

他说以前太浮躁,现在要让自己静下来。


  闫超

  周末,闫超在微博上@何马,对老朋友表示祝贺,“我从不认为出版到影视算是跨界,顶多算文学作品不同形态的表达。至少我自己,并没觉得从出版人到影视人有多突兀。必须感谢《藏地密码》,感谢@何马兄弟,感谢兄长@华楠。《藏地密码》是我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你们在其中浓墨重彩。希望《藏地密码》电影大卖,也期待@何马的更多好作品。”

  看过《藏地密码》的人应该都会有印象,何马便是这套十卷本浩大“奇书”的作者,而闫超,是他的责任编辑。

  争夺多年的《藏地密码》影视版权,今年终于尘埃落定,由中影集团和美国梦工厂联合拿下。4月底在北京举行的签约仪式上,梦工厂首席执行官卡森伯格透露:该系列电影将拍摄6部,力图打造成中国版的《夺宝奇兵》,光第一部投资就达1.3~1.5亿美元,争取2015年全球公映。

  尽管已不可能从中获得丝毫物质回报,闫超还是特别兴奋,“毕竟,这个书里面有我的心血。我相信,《藏地密码》系列电影将是真正的立足中国文化、贴上中国标签的史诗大片,必将成为中国电影的一个巅峰。”

  闫超稍作停顿,深深地吸了口烟,话锋一转,“但对我来说,《藏地密码》却注定只是我的起点。”

  这话听上去意味深长。在闫超看来,不论《藏地密码》曾带给他多少光荣与梦想,他都不能吃一辈子老本。他始终相信,最好的作品永远是下一个,因为巅峰就是用来超越的。他强调“归零”的重要性:放下以前的所有成绩和不如意,珍惜当下,期待未来,每一天都必须是崭新的一天。

  第一个跟闫超强调“归零”的,是华楠,读客图书董事长,他的前东家。华楠是整个采访过程中闫超提的最多的名字,甚至比《藏地密码》还要多,“华楠是影响我一生的人”。

  曾经,闫超自负、张狂。尽管学历和家庭出身可以用苍白和卑微来形容,这却并不影响他从小便被人称为“天才”。在进入出版业后,这份天才很快便因《藏地密码》的火爆而得到了印证。他慧眼发掘并策划的第二个作品,则是小说《失恋33天》,由此改编拍摄的同名电影创造了中国电影史上的又一个奇迹。

  奇迹过后,却是长久的沉寂。

  2011年6月,闫超辞去北京一家出版社的高管职务,到四川藏区做了一段时间志愿者,然后只身来到云南大理,在古城里租下一处房屋,打算开一家咖啡馆,却至今都没有装修。除极少数好友,在这个中国西南边陲的千年古城,几乎没人知道出没于人民路这间简陋房子里的不起眼男子究竟是谁,甚至连隔壁客栈的小伙子,都忍不住冲他耍横。他也很少与邻居接触,大多数时候,人们都以为这是一处空房,所以,门口干脆成了停车场,他也不去计较。

  为何选择大理?为何隐居?为何有意无意地封闭自己?

  其实,闫超自己也说不太清。他只是隐隐觉得,得努力让自己沉下来、静下来、慢下来、定下来,好好思索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他说以前太浮躁了,总是急着赶路,事实上这样不利于自己变得更好。

  “再不工作,我就生锈了,这样真是太浪费我的才华!”在蛰伏大理近两年后,闫超似乎彻底想明白了。他告诉我,很快就要飞回北京,在投资人的支持下创办自己的影视公司,大理将成为他的后花园,是他休养生息、整理和囤积思想的地方。而北京,是他的战场。“再不出去杀几头牛,别人还真以为我拿不起刀了!”

  这一刻的闫超倒真像一个斗士,或许,前些年很多人眼里那个张狂的年轻人,本就是这个样子吧。

  一部奇书: 《藏地密码》

  《藏地密码》系列,至今出了10部,创造了近千万册的销量奇迹,其营销策略被奉为畅销书经典教材。回忆起当年参与运作该书的经历,闫超话语之中流露谦卑:“奇迹不是我创造的,我是沾了这本书的光。”

  第一次读到《藏地密码》初稿时激动的心情,闫超记忆犹新。那时他刚进入重庆出版集团北京公司做策划编辑,年仅27岁。很快,便崭露头角,“我做的第一本书,卖了5万册。一本书能卖2万册,就被看作畅销书了,何况是在国有出版社。”很难想象,此前他没有任何图书行业的经历,甚至连扉页、码洋这些关于图书的最基本常识都没听过。2007年底的某一天晚上,闫超和刘按等几个好友一起在路边喝啤酒、吃烧烤。当时刘按进北京读客图书做编辑,也是个出版菜鸟。他说起刚在网上签来的一部超长篇小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直呼一定超级畅销。闫超并没有当酒话听,转天就问刘按要来了网络链接。“我看了不到3000字,就被作者折服了!”闫超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作者的知识面之广和对悬疑手法的运用能力之强,实属罕见。我当时就断定,这会是一部超级畅销书!”

  闫超立即向老总汇报,并撂下一句狠话:“这个稿子随时有人抢,如果两天之内不签下来,我马上辞职!”

  在同事眼里,闫超一向有些狂,但这么狠的话,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对于这个锐气很盛的部下,老总完全信任,当即表示同意。一刻也没停留,闫超马上和总编一起打车赶到读客公司,双方谈妥共同运作出版书稿的细节,当场签约。争分夺秒敲定此事,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平常从报选题到签合同怎么也要一个月,但机会不等人,我们不能总按常理出牌。”

  2008年4月1日,经过精心运作的《藏地密码》第一部正式面世,马上就引起了出版市场的震动,光当时在淘宝网上的盗版,就有四十多个版本。紧接着,《藏地密码2》也出来了,市场表现持续火爆。最后一共出了10部,有同行估计,每部平均销量该不下一百万册。

  一段经历:矿工

  相对于其他80后,闫超的经历过于坎坷曲折。他在学校待的时间并不长,同龄人读书的时候他在闯荡社会,为生存挣扎。正是这种同龄人少有的阅历,造就了他敏锐的判断力和坚韧的意志力,最终让他脱颖而出。

  闫超的家乡在山西,与导演贾樟柯镜头下的贫穷小山村几无二致,一家人借住在别人的窑洞里。他从小学到初中成绩总是全乡第一,语文更是突出。然而,命运不断和他开玩笑,初中毕业,年仅16岁的他便因家庭变故不得不辍学,做了矿工。

  在狭长而幽暗的矿井里,从此多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像蚂蚁一样,用小平车拉着数十倍于自己体重的铁矿石。闫超后来用一句话概括这段岁月,“如蚂蚁般劳累,如蚂蚁般卑微。”

  挖矿在地下几百米,危险四伏,死亡的阴影充斥在空气里和所有人的心里。闫超曾多次目睹工友的惨剧,上一刻还活蹦乱跳地和他开各种玩笑的工友,下一刻就被人抬出来了。“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和他叔叔一起去排哑炮。刚凑过去,哑炮就响了,他叔叔被当场炸死,他自己被炸掉了一只耳朵,炸瞎了一只眼睛。今年清明回去还在路边看到他爸爸,都不认识我了,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闫超在矿山干了快两年。还算幸运,全身而退。家里也觉得挖矿实在太危险,就托人把他介绍进了乡政府。在这里,闫超的才华开始展露,由于人机灵、文笔好,很快成为宣传干事,并获得了到太原的一个成教中专进修的机会,“进修后有了文凭,就可以考公务员,那时候很好考。”

  1998年,父亲因病去世,留下闫超和母亲、奶奶相依为命。这似乎给了心比天高的他不回乡政府工作的理由,在毕业回乡的当口,他毅然选择逃离,留在太原打拼。

  之后,闫超借钱和朋友合伙开书店,结果血本无归,再次滚落到社会最底层,只能去餐馆端盘子。因为忍受不了种种鄙夷和轻慢,不到一个星期,他便愤而出走。再后来,他卖了三个月保险,但唯一的一单业务是卖给自己的。

  那些年的颠沛流离刻骨铭心,饿了就啃馒头,甚至喝自来水充饥。一个人在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尝尽失意的滋味,如同孤魂野鬼。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远方的母亲。他告诉自己,挺住,意味着一切。骨子里,他从来不是一个愿意服输的人。

  一次机遇:出版业

  2001年,闫超成功应聘到太原的一家报社,拉广告。

  报社招聘要求最低学历本科。“文凭只是敲门砖,如果没有这块砖,就用别的砖去敲。”打定主意的闫超,提出一个对方几乎无法拒绝的条件:“我白干一个月,干得好就留下来,干得不好就走人!”

  从一个小山村,闫超终于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媒体圈,未来似乎已现曙光。然而,冰冷的现实让他依然找不到归宿。在廉价的出租屋,他每天精打细算一块钱怎么花。他买来四个馒头,中午吃两个,晚上吃两个。零下16度,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他把30块钱买来的黑心棉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苦熬着北方寒冷的冬天,瑟瑟发抖。

  后来,闫超辗转几家杂志社、报社,当上了记者部主任、副主编,生存状况却没有大的改善。漂泊、流浪,从山西太原到河南郑州,再到北京,不断穿行在都市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弹指竟已十多年,漂泊似乎成了一种宿命。

  27岁时,机遇再次降临。只上过成人中专的闫超,被时任重庆出版集团北京分公司总编辑的刘玉浦推荐给老总陈建军。“陈总和我聊了三个多小时,后来同事们听说了都大为惊讶,因为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或许,感性的她只是被我的经历打动了。总之,没有任何图书行业经验的我从此成为一名策划编辑。”

  后来,在闫超的努力下,该公司顺利签下了《藏地密码》版权。再后来,由于《藏地密码》的成功,闫超和该公司的行业地位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藏地密码》给我的最大财富,不是金钱,而是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参与运作这本书的过程,就是我整理自己世界观和价值体系的过程,也是一个自我学习和提升的过程。如果说之前我做策划更多靠悟性和本能,经历过《藏地密码》之后,我就逐渐掌握了一些方法,形成系统性的思考。所以,必须感谢《藏地密码》,感谢何马,感谢我的老师华楠。”闫超如此小结。

  闫超手腕上戴着两串佛珠,他一直对宗教和神秘文化心驰神往。出版完《藏地密码》第8部,他抽空去了一趟西藏,这也是他第一次进藏。

  一个故事 :《失恋33天》

  闫超阅历丰富,接触过很多社会各阶层的人。他喜欢“一个人瞎琢磨”。即使坐地铁,听见旁边的人交谈,他也会下意识地通过这些谈话推断对方的身份、职业,甚至家庭成员。看到一个广告牌,他也会琢磨这个广告的得失。正是这种随时随地的思考,弥补了他所受教育的不足。闫超说,所谓学习,就是无处不在的顿悟。

  2009年,闫超去广西南宁参加全国出版营销论坛。就是那次的缘分,让他成就了自己的第二部作品。“我是这部小说的策划人。”说起自己和《失恋33天》的缘分,几乎总是表情冷峻的闫超微微一笑。

  论坛期间,某天深夜,他接到以前带过的实习生鲍鲸鲸的电话:“我在豆瓣看到一个特别好的帖子,向上司推荐出版,被枪毙了。我希望你能把它做出来!”女孩带着哭腔,因为刚失恋,“她说,这个小说让她从失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这句话打动了我。”

  第二天,闫超就在豆瓣找到这个名为《小说或是指南》的帖子,才看了不到一千字,他立即就判断绝对会火。“我马上给作者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邮件,希望由我来把这个帖子出版成书。我的习惯是一边看东西一边做判断,题材啊讲故事的能力啊语感啊这些,其实根本不用看太多字。所以这封邮件不只是投石问路,而是有的放矢,和作者分享我对作品的判断、我做出版的理念以及做事的态度。”

  在取得对方信任并获得授权后,闫超把这个小说重新定位、包装,改名为《失恋33天》,推荐给了一家出版社,没被看中。找另一家,再推荐,再被否。几经周折,终于出版。

  卖得不错。但闫超断定,最火的不是书,而是电影。

  “首先是题材优势。写恋爱的千千万,谁能超过王朔?但专门写失恋的就特别少。现在已经进入市场细分的时代,失恋题材,价值明确,受众群清晰。在故事方面,鲍鲸鲸是编剧专业出身,写作画面感和节奏感极强,看小说的时候就很容易想到电影,很适合改编。同时,鲸鲸又有语言天赋,那种带点小清新的刻薄,非常生活化,很讨巧。另外,这部小说还有治愈功能,提供正能量,治愈系作品,是非常符合当下年轻人需求的。再有,"33天"这几个字,会让整个故事变得有节奏感和戏剧性,那种紧迫感和煎熬,你可以想象!我还专门强调,一定要用阿拉伯数字而不能用大写,因为视觉上阿拉伯数字更抢眼,也更具有节奏感……到这个名字最后定下来,我就知道,要大火!”聊到专业领域,闫超不假思索地侃侃而谈,连抽烟都顾不上了。

  果然,由鲍鲸鲸操刀改编的同名电影一下就火了,制作成本不到1000万元,票房却达到了3.4个亿。凭借这部电影,鲍鲸鲸还一举获得了金马奖最佳编剧奖,成为最年轻的“金马编”。

  “我在寻找下一个《失恋33天》。我给自己的定位是做好莱坞式的制片人,而且必须是卓越的。不论《藏地密码》,还是《失恋33天》,我都还不满意。做《藏地密码》,我更多的是一个亲历者和学习者;而《失恋33天》,电影方面我又没有全程参与。所以,我期待遇到下一个鲍鲸鲸,下一个《失恋33天》。到那时候,我会把从小说到影视剧乃至于动漫和游戏等等的整个产业链全部做透,把文学作品的市场价值最大化挖掘。那时候,我才会理直气壮地跟人说,这是我的代表作。”

  对 话

  当我是闫超的时候,

  我是谁?

  人物周刊:怎么会从北京跑到大理?

  闫超:走不进的城市,回不去的故乡。我17岁出门远行,四处游走,拿的都是暂住证,只能说处处无家处处家。在北京待了那么多年,事业也有起色,但始终没有归属感。或许我这种小山沟里走出来的孩子,离开了土地就真的无所适从,难以适应大城市的生活。但是老家,我也回不去了,每年回去扫墓,在年轻人眼里也早已是外乡人了。和大理结缘纯属机缘巧合。当时从出版社辞职后,就和一群在丽江开店的朋友去了四川甘孜做公益,结束后就跟他们一起回丽江,然后来到大理,一下就喜欢上了,当场决定定居。

  人物周刊:大理的生活怎样?觉得大理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

  闫超:很闲散,基本睡觉睡到自然醒。但没钱数,如果手抽筋,一定是喝酒喝得。我在大理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大理民谣99吧”,现在基本上每天也都在那里听听歌喝喝茶。我很喜欢和歌手乐手们在一起,他们年轻,有才华,有激情,不虚伪,尤其是他们的朝气,会感染到我。大理是一个很包容的城市,有各种妖魔鬼怪,包括我。这种从容和包容,都让我感到自在。

  人物周刊:为什么从竞争激烈的职场“逃出来”?

  闫超:哈哈,我不同意这个说法。我从来不怕竞争,我只是不喜欢和别人争。如果一定要竞争,我通常都能赢。我没在温室里生活过,就像在丛林里一样,哪怕你其实只是一只不强壮的羊,为了不被狼吃掉,你也得拼命往前跑。我有这种本能,这是被生存激发出来的。所以竞争没什么了不起,我也从来不觉得激烈。我离开一个地方,只会是因为厌倦了或内心感到不舒服了,这时候我就需要调整。我调整自己的方式就是出走,因为不出走就意味着争执,有时候你和一个城市也会有这种不愉快的争执。

  人物周刊:有人说,畅销书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价值。

  闫超:“有人”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们每天都要说各种各样的话,经常自相矛盾,多数当不得真。就像有人说闫超其实是个坏人,我反正笑笑就算了,众口难调嘛。说到畅销书,圣经有没有价值?现在确实有很多烂书,没办法,这是市场自己决定的,也是出版政策决定的。畅销书有好有坏,滞销书同样如此。中国有一个现象很奇怪:很多人热衷于出滞销书,似乎是因为高深所以滞销。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烂才滞销的啊。我还是会坚持做畅销书,因为我不能拿投资人的钱不当钱。但我有自己的原则,传播负面价值观的书比如在职场潜伏之类的,我是不会做的。

  人物周刊:在北京好不容易做到了出版社高层,为什么选择离开?

  闫超:哈哈,我没觉得好不容易啊。我觉得这是早晚的事,水到渠成而已,而且如果没有政策的约束,还可以更高的啊。当然我想更严肃地回答这个问题。你知道前几年由于各种原因,我的名字和一些畅销书写在一起,然后就比较顺,就开始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但我其实很害怕。如果是因为外在的因素别人才认可我,那当我是我自己的时候,我又是谁?如果我离开这些机构,我的名字也没有和一些著名作品写在一起,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其实分文不值?又有没有可能别人还是会认可我甚至更加欣赏?这些问题很拗口很抽象,但会困扰我。2010年,我在微博上写下一句话,“当我是闫超的时候,我是谁?”然后去了西藏。其实在上海或在北京,在大理或在路上,我都在和自己对话。人穷其一生,如果能弄懂自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我现在还在努力,争取有一天了不起。

  本报记者 温星 高小进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作者:温星 高小进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