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没课,跟往常一样剁好肉、菜,准备包饺子。放下菜刀的那一刻,猛然觉得一个人守着的家真是静,静得让自己的心跳声响得吓人。客厅的电视机坏了有十来天了,不能听音乐、听新闻或别的节目。考虑到可以让孩子少看电视,也不着急修它。卧室里有,但总不能到卧室去包饺子吧。怎么才能打破这荒漠一般的沉寂,又打发掉一个人干活的无趣呢?我想到了它,我的笔记本电脑!|||把餐桌清理了,把家伙搬过来,一边听音乐,一边包饺子。可惜的是“我的音乐”里边的歌曲实在太少,从头到尾放了一遍,也还不到半个钟头。这饺子一包就要两个多钟头呢,吃一个星期的。两个多钟头,够看一部电影,也够听一次讲座了。听讲座,对,为什么不听讲座呢?到网上百度一下,跳出来的文学讲座还真不少。随手点了北京师范大学侯玉珍教授的《港台文学专题讲座》,从梁实秋讲到琦君,都是故旧,很亲切的。|||包着饺子,听着侯教授的精彩评述,脑海中突然跳出“饺子与文学”这一不伦不类的组合来,心头一怔,继而忍不住笑自己的痴:文学是生命之舞,曾予我以生命的深层感动,然而此时这位家庭主妇沾满面粉的双手如何接得住它的庄重与风雅?听这讲座,不过是消闲解闷罢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双手莫名地微颤起来,似在台上舞蹈一般,连取饺皮于掌心这一简单的动作都带了几分神圣。心渐渐飞远了,一忽儿到梁实秋那聚蚊成雷、不蔽风雨却幽绝妙绝的雅舍,一忽儿到琦君于他乡日思夜想的故居小院,一忽儿又回到自己读他们的文字时的青葱岁月,那种种欢欣与适意竟清晰如昨。|||身为高三语文老师兼家庭主妇,我又有一段时间不读书了。毕竟“忙里偷闲”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得有“闲”可“偷”,而我的时间于业固然有余,可繁琐的家务一填上去,便严丝合缝,再也容不下别的了。这样的状态,从暑假(补课)一直延续到现在,恐怕得到明年六月才能改变。|||对于这一点,我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因此虽时有类似于小孩的分离焦虑般的情愫,但心情总的来说不至于太坏。再说,又属胸无大志且思想保守之人。对工作不算热爱,但手头正做着的事儿不做好,心里会觉得不踏实;对家庭亦不懂得如何经营,但孩子说不爱吃超市里买的速冻饺子,我又会为此忙乎大半天;心里虽也时常惦记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不管领导、同事、学生,还是父母、爱人、孩子的事儿都可以把它挤兑掉,任那田地干裂,任那上面的作物枯死,或者根本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不予理会,忘了耕种,任其杂草丛生。|||却不曾想,今天于餐桌前包饺子、听讲座的情景会在心底掀起这样大的波澜。大概,总有些东西是割舍不断的,就像老朋友,即便久不联系终究还是老朋友,一张泛黄的照片便足以勾起对共同拥有的岁月的不尽回忆。|||读书、写作确是年轻的心曾经朝圣的方向,然因浅陋疏懒,且“年与时驰,意与日去”,自是做不到袁子才所说的“双目时将秋水洗”,也难以践行夏承焘先生教导的“时时体验人情,观察物态”。惟愿自己在俗务操劳中不至折了触角,能于阳春三月花开日感受到彩蝶翩跹枝头的喜悦,于已凉天气未寒时体会到一枚叶子着地的落寞。|||若真能如此,即便双手日渐粗糙,包出的饺子也终归带着些许风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