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程浩时,李哲二十五岁。孩子六个月的时候,家人发现他躺在床上不太动,也站不起来,就把他带去石河子检查。“当时石河子二医院说是脑瘫。我看着不像,孩子看起来很机灵。他们让我放弃掉,打一针,不要他了。到乌鲁木齐检查,医生说最多养到五岁。”看病看到两三岁,一直没有结果。后来李哲也就不带他去看病了,“那时候他看起来胖乎乎的,没什么不正常。”
这几年,程浩连轮椅都不能坐了。出去得很少。他身上的肌肉都在萎缩,整个人变得又瘦又小。
他们跑遍了全国有名的大医院,却一直没有确切的诊断。程浩经常跟李哲说,“妈妈,我要是死了,把我的眼角膜捐出去。把我的遗体捐出去做解剖。解剖了我,找出病因,找到疗法,能救好多人。不然你把我埋掉,跟扔垃圾有什么区别?”
程浩给自己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每天必须阅读十万字。这十万字,基本是在网上和电子书上看完的。纸质书他看起来很费劲,需要李哲帮着他翻页。
前阵子他问,能不能给一个女孩送玫瑰花;李哲说,可以啊,你支付宝里有钱,这是你的权利。程浩说,我就跟你讲一下,最起码我要经过你的同意啊。但是究竟有没有女朋友这件事,他没有确切地跟李哲讲过。
逝前一幕
2013年8月21日中午,程浩看起来状态不错,等着第二天出院。
他让李哲去买饭,还让她帮忙把电子书拿过来立好。李哲走时他还开玩笑,说:“妈妈,你快点回来,别一去好久等我吊瓶打完,血都冲到瓶子里了。”我说,“好好你放心,流出来了我给你打进去,那我走了。”他说,“你走吧。你回来时帮我买一瓶脉动、一盒薯片、一盒旺旺牛奶。”
李哲去了二十分钟,去时都是跑着去的。一进病房,看程浩就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手还放在电子书上。但书已经变成屏保,程浩已经很久没有触到屏幕。
“我说儿子,我出去不到二十分钟你就睡着了,怎么回事啊?把饭放到桌上我就去摇他,但他没有反应。他的左胸,几乎就是皮包着肋骨,心脏的跳动都能从皮肤上看到。我把他的衣服掀开,看不见跳动。我出去把医生喊来。但是再抢救都没有用了。我真的应该在他身边。我不该那时候走。”
程浩不喜欢照相。但在8月21日早晨,李哲拿着手机说要给他照相,他没有拒绝。“你照吧。照一张脸上的,再照一张胳膊上打着针的。不要照身上。”照了四五张,李哲说要发到QQ说说里去,他也同意了。“一般他是不愿意的。但那天早上他说,你想发就发吧,没事。我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的照片。”
(程浩去世后,《新周刊》记者独家专访了程浩的母亲。本文有所删节)
昨天,本版编辑拨通了程浩母亲李哲的电话。她说,因为当地医疗条件有限,程浩的遗体没有捐赠,目前已经安葬。李哲现在有给程浩出书的想法,为他生前的故事留念。她最后嘱咐说:“如果方便,请寄来几份报纸,以后到他墓前,把关于他的文章念一念。”
编辑:晓予 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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