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悲伤的作文”一下子引发了网友对贫困地区儿童的关注,这多少出乎了基金会和当地学校的意料。常年在凉山从事支教、助学等公益活动,黄红斌对这里生活的艰辛、教育的落后都有体会。不少孩子的生活条件不好,而老师们也不愿意跑到偏远地区来教书。比如基金会的秋季支教老师培训班原本计划招120人,但目前报名的只有87人。
在最近与“最悲伤的作文”相关的一篇文章中,新华社记者记录了深入大凉山,近距离接触了许多如木苦依伍木般的孩子的场景。他提到,在某个“爱心学校”,收容了本乡500多个像木苦依伍木一样的孤儿。黄红斌解释称,当地基础医疗服务薄弱是造成“孤儿现象”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当地彝族人的传统,他们生病了会找“毕摩”(彝人宗教里的祭祀)。而在一个家庭中,母亲改嫁又不会带走孩子,所以又造成大量事实孤儿。
黄红斌强调,在近年同政府的沟通中,也了解到政府在扶贫、教育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但由于受到自然、观念等诸多条件限制,要改变大凉山的状况恐怕还需要更多力量。
文/本报记者 孙静 实习记者 秦月 庞园园
摄影/黄红斌
新闻加点料
凉山为啥会那么穷?
恶劣的交通条件、单核的发展模式、短视的执政理念,会让贫困地区和发达地区的差距越拉越大。这样的情景不只发生在凉山。
凉山是我的家乡,当看到彝族小女孩的作文时,我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想起了遥远的家乡。那些家徒四壁的贫穷,患病的痛苦无助,大山深处的闭塞……我感同身受。
苦依五木的遭遇,在凉山州,仅仅是冰山一角。
凉山州是我国最大的彝族聚居州,6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住着200多万彝族同胞。凉山州地处川滇黔交界处,交通不便,地势险恶,高山、深谷阻碍了凉山与外界的交往,大凉山得以保存原始的文化和原生态的景观,成为了一个“独立王国”。当云南、贵州的彝族步入封建社会时,凉山州还是奴隶社会,保留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和传统的生活方式。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被川西南横断山系阻隔的凉山地区,高山峻岭,河谷纵横,交通极为不便,交通设施的建设成本极为高昂。上世纪90年代,从州府西昌到省会成都,要坐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2012年,西昌到成都的高速公路才开通。交通的改善,也仅仅限于以州府西昌为中心的交通网络,县城与县城之间,县城与下辖各乡镇之间的交通状况,仍然不容乐观。那些居住于大山深处的人们,求医、上学、社会交往和物质交换,都只能依靠步行和泥泞崎岖的山路。要命的是,凉山州位于三大地震活动带上,地震、滑坡、泥石流,会让本就脆弱的交通和经济雪上加霜。
与单中心的交通网络相类似,凉山州的经济发展,也呈单核发展模式。最好的政策、资金和资源,都投向了西昌,西昌市也如愿以偿地在2014年,坐上了四川省县域经济的第二把交椅,仅次于比邻成都的双流县。举全州之力建设起来的西昌,人口越聚越多,房价也越来越高,贫富差距在增大,与其他县的差距也越来越大。2014年西昌的GDP是418亿元,是第二名会理县的两倍,是排名最末的美姑县的23倍。
实际上,凉山州辖1市16县,就有13个国家级贫困县。区域发展之不平衡,可想而知。那个写作文的小女孩苦依五木,就来自于贫穷的美姑县。
当地发展理念,会让贫困地区失去本该有的后发优势,只会越来越穷。位于安宁河谷的西昌市,有月城之称,四季如春的气候、阳光空气、邛海的水、泸山的树……是这个城市宝贵的资源,也是发展旅游业的基石。然而,在2010年左右,当地官员不顾民众的反对,引入污染严重的重工业,这个号称“一座春天栖息的城市”,也深受雾霾的困扰。贫困地区当然有发展的权利,但是选择有利于体现政绩的短视的发展模式,还是长远的可持续发展模式,却体现了执政者的良知和智慧。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恶劣的交通条件、单核的发展模式、短视的执政理念,会让贫困地区和发达地区的差距越拉越大。而贫困山区的孩子们,不能承受之重,在同龄人享受天伦之乐时,他们却要肩负生活的重担。重压之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他们没有办法和其他孩子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能崛起的毕竟是少数精英,另一些要么继续承受贫穷之困,要么滑向另一个深渊,逐渐累积成社会问题。实际上,这样的情境不只发生在凉山。
作者唐黎明(安邦咨询合伙人,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