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过境迁,其他的乡镇后起发作,目前沙坪就与它不分伯仲了,有的乡镇就还将北山远远地抛在后面,比如天心区、芙蓉区辖下的黎托、马王堆、火星等乡镇,甚至于还有黄花、大托、朗梨、黄兴等更加是天也新地也新,不几年就由穷乡僻壤变化成腰粗体壮的前茅之乡镇了。
(四)
昨天关于我父亲的北山到长沙之路,我有过点评;那就是从呱呱坠地,走完八十个春秋,五十公里山路一直由少不更事走到满头银霜,退休后由繁华城市到学习陶渊明,结庐人境,与草屋鸡鸣为伍,静养天年,直至由天高地阔走到尘归尘土归土的苍茫意境。
而我长沙到北山之路,因为时代的关系,我的行走依赖足力的较少,仰靠汽车的较多。
我对于北山最初的记忆始于上世纪的六十年代,我才三岁多点,和大姐二姐一起,坐在太叔爷的竹箩筐里面,我和长两岁的二姐共个箩筐,大姐和一些食品共个箩筐,太叔爷是个没有结过婚的老处男,他年纪虽然很大,但向来身体很好,他的长相可用“仙风道骨,身轻如燕”八个字来形容,长长的下颌之下,是一撮长长的银须随风飘拂,人很木讷,从不多言。
其时他的经济来源是在沙坪过去一点的南岳庙做长老,(此庙据说后来改成了小学校的教室)这个庙在长沙至多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土地庙格局,所以香火不是很旺,但供他开销还是过得去的。他老人家就一肩挑着我们姐弟三个由营盘街北门外,从早到晚一双铁脚走天涯似地,将我们一肩膀挑到了40里地的沙坪镇上,后来,我们在他的庙宇住了一晚,次日就由他顺着弯曲的山路,回到了离沙坪十华里的故乡北山蒿塘坳祖屋。
我父亲的祖屋,用现在的话说是小产权房,只有三间类似于茅草兼砖泥混砌的格局。它们紧靠着北山坐西朝东的山脚下。室内陈设非常简陋,除了几张实木大床、大立门浏阳农民家常见的黑不溜秋的大柜子以及一些风车、农具之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倒是有一笔非物质文化财产,它使用了好多代人,现阶段仍然在造福乡梓,它就是生长在离地面不到一米五高的一处涌泉,每次只冒出一滴水,我们称赞为“一滴泉”。别小看这一滴水,它可是我们李家的救命恩人,它一滴滴顺着祖先用圆竹筒雕刻地管道一滴滴地流,滴出世界上最美妙的水乐,然后二十四小时不动声色不知疲倦也不计得失就这么地流,终于由一而多,由多而水乳苍生,由区区一滴而汇聚成“河,”,平空就可流出上吨计的水来,除了可供我们一家饮用,(那水是云之梦是山之魂是泉之源)还能为邻居们造福,更加重要的是北山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充沛的水资源,北山有山,汉家山、明月、象形、天雷诸山,但山势低缓,有坡无峰,有脉无陵,绝对海拔高度达不到两百米。在诗人们的眼睛里,这一组山脉如琴曲之余音,若静水之涟漪,似有似无、由浓到淡直到叠出虚幻的一抹青黛。北山理论上也有水,有白沙河、英婆、丰梅、白溪之类,但是事实上它们要不经常断流,要不清澈得可以淹到脚背,就是说有水也积之不深,有水也形不成汪洋恣意的河流。所以,每当天旱时,我们李家的这一滴泉水那就无异于,王母娘娘恩赐的甘露了。其水质那份甜润,真是沁人肺腑,无与伦比,,,,,,有关这个一滴泉水的故事,我曾经应《中国城市》期刊的专访,在六年前有关文章中说过,在此我不想重复。
我的太叔爷按照他的身体状况是可以长命百岁的,可惜他逃得过日寇当年三战一火,却无法逃过让国人付出数千万生命的六0年代的大饥荒。他终年方才古稀,据说他至少有一礼拜没有吃过一粒米了,而且他笃信佛教,不可能吃其他例如鸡肉之类带生灵色彩的食品。所以,他比别人饿死得更早也更惨那是必然的了。父亲为他安葬时,流着眼泪对我们说;“你太叔死亡时只有不到七十斤,就象皮包骨一样了,一身透明可还有一身的浮肿,,,,,,,”
既然我的父亲从小就离开了他的故乡,他三岁死父,七岁就殁母,除了他的叔父他从小无亲可靠,无手足亲人,所以,叔父一死,他对于祖屋就采取听之任之的办法,还有一说是他离开之前送给了一个当地玩得要好的小学同学了。
我对于北山的第二个印象是始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第二个春天。
本来这个意象是淡忘了的,但是好象有灵魂护体一样,不意被前天到北山为父母双亲大人扫墓而触发了。
因为,那天我们扫墓之后,已是上午十一时许,而且一下山,从来没有迷过路的我们居然在下山时,从满是枞树杈子、茶树还有松茅竹节之类的灌木丛密布的山上下来,不小心就走偏了,居然就走到了后山,来时阳光明媚,下山后大雨滂沱,而且那清明时节的春雨绵绵不说,还越来越下得起劲了,没有带雨伞的我们只想等到雨后天晴,但一看天色,不管是民居的屋顶还是大树之巅到处是一片迷蒙的雨雾,白白的就象瀑布的雨帘。更加重要的是,乡村路上,公共交通因雨水所阻,半天还等不到一辆,所以,我提议吃过中餐回长沙。
饭店真的很少,怪不得这儿近两年经济不太景气,在外吃饭的乡民人数大减,所以,在老汽车站对面的一排洋房中,我们终于看见了一家。于是乎,我们就在那儿吃上了正宗的乡下土菜,点了个香椿煎鸡蛋还有黄瓜紫苏鳝鱼汤等几个时令菜式。店堂很大,可容百人就餐,但中餐就我们还有两三个零星客人就餐。
看到这个饭店呈现出长条形似,一点不象上档次饭店以圆形为主的格局,我就想这之前一定不是饭店,于是乎我想起来了,对,这里原来就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北山供销社所在地了。
是的,对!这一切就点亮了我有关北山最初的第二个记忆。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第二个春天,时间也不例外是清明,父亲领着我来此祭拜祖先,慎终怀远地为爷爷奶奶们扫墓。那天下午,天同样下着大雨,我们扫墓完后准备打道坐车回家,因为肚子空虚就跑到汽车站对面现在是饭店昔日是供销社的商店里买点心吃。当时供销社是垄断组织,生意自然特别红火,我记得当时供销社商品陈列的格局与现在家润多、精彩之类的商城差不好远,只是东西没有现在这么高档罢了,总之是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从农业用品到生活用品,从孩子玩具到学习用品大多是应有尽有的,而且那时的文具柜是有文学艺术著作买的,因为我是个书迷,那时听说浙江文艺出版社出了一部《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品集》分上下两册,就一直想买,可出差到了北京上海竟然书籍脱销,就死活也买不到,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在这远离上海北京,也远离省会的乡镇小店,在压根就与外国顶级文学无关的穷乡僻壤在这缺衣少吃的农村就居然硬是有那么一套子威武地立在书林之中,我就毫不犹豫地同时也是万分喜悦地象哥伦布当年发现美洲大陆地一样地惊喜和震撼,连忙就语无伦次地请营业员将那套书跟我开票,付款时,才发现钱带少了,就对爸爸说,给我两块钱,他递给了我,这一套书码洋很低,才两块五毛八分,特别一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