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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长沙晚报》散文第一十七号《别了,营盘街》

来源:网络转载 2017-07-25 11:29 编辑: www.xigushan.com 查看:

 

    许久以来,我一直被一个地名纠缠着,即使在我离开那里多年之后。有人冷不丁问我住在哪里,我常常会神经短路地脱口而出那个街名。这个名字,就是我曾经生活了几达半个世纪的长沙营盘街。
    如今这条街已更名为营盘路,街与路迥然有别从外观上看,营盘街宽仅4米,长仅600来米,而营盘路宽有40多米,路长则达4000米之遥。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凡与营盘有涉的地名总与军事不无联系。那是淳熙九年(1180)39岁的辛弃疾雄姿英发,来到长沙,任湖南转运判官和长沙最高行政长官(知潭州兼湖南安抚使)。好一个辛弃疾!一上任雷厉风行抓了三件大事,一是兴修水利,为民解忧;二是开办学校,启发民智;三是巩固国防,筹建一支地方武装。为筹建新的营房,辛弃疾行装甫卸即在长沙城踏勘,鹰眼一闪,最后看中了唐朝名将马殷的兵营原址(今日营盘路)。不料在筹建中就居然遭到投降保守势力的极力反对,孝宗皇帝大怒,邮驿星夜兼程飞来一道旨命辛弃疾立即停工,辛则“锦字偷裁”,一不发慌又不撂荒,迎难而上急急督令部属加速建营,限一月内完工。适逢秋雨连绵,所需20万片青瓦无法烧制,垒建营房和扩建道路所需石料也无着落,泰山压顶,辛弃疾胸有成竹,他调出在押囚徒,命其到城北骆嘴山采石,以石赎罪。营房终于如期建成,辛弃疾方才禀报皇上,皇帝见事功已毕,只好不了了之。辛弃疾趁此良机在长沙招募步军2000人,骑兵500人,配备精良武装,日夜严格操练,并将该部队命名为“湖南飞虎军”。飞虎军练成了一支骁勇善战的地方军,在抗金战场上屡立奇功。淳熙八年(1183)辛弃疾离开湖南后,飞虎军仍威风了40年之久,一时传为传话。当地老百姓为纪念这位卫国有功的儒将,遂将此地命名为营盘街。
    或许是英雄的魂魄守候在此,抑或是因为飞虎军在抗金中血染沙场的庇佑而使得此街富有了神性。1938年那场“文夕大火”在街口烧了一截之后哑然湮灭,使它成为劫后余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条保存下来的古街。在这条巴掌大的小街上,有1300多年前魏延良刺杀长沙太守韩玄而得名的“赐闲湖”,有300多年人文古韵的贡院墙,更有纪念明代于谦爱将王伟将军宅基地而得名的王祠巷和闻名遐迩的听橘园。百多年前熊希龄、谭嗣同、唐才常曾在附近六堆子教廉堂里集会,成立政治学术团体南学会,并创办《湘报》;我国第一个出访欧洲,首任驻英驻法公使的郭嵩焘曾在此结缡定居,筑居室“养知书屋”……到现当代,这里文人骚客走出了残雪、徐晓鹤、严怪愚,画坛奇人走出了杨福音、张小纲,商界巨子则走出了湖南第一膏药鄢福兴,金铺超级老板余太华,湖南银行界巨子金贡安……这里还有我国科学院院士、著名内科学家张孝骞的故居,这里还留下了知名科学家许小曙,哈佛名医周良骥等等世界闻名人物的足迹……
    当灯下独坐书写老街的辉煌时,我隐隐地感到了一丝忧虑。我在营盘街的腰腹听橘园巷首生活了将近半个世纪,年轻时我用十个胶卷还拍不完它的街巷风情。古迹名胜,那些有纪念价值或民俗意味的事物常常让人拍了还想再拍。可如今我拍了不到十张片子,就发现这条路除了辛弃疾那组铜雕和几块石刻、几堆古墙尚有几许痕迹可寻外,大抵荡然无存,不值一费菲林了。
    冯骥才先生说过:“城市是有生命的,所以我们结识了一个城市之后,总会问一问这城市的由来。有的城市没有留下童年的痕迹,它的历史仅存于空洞的文字记载中,有的却活生生留存至今——这便是城中的老街。”冯先生说得多好!能说出这话的人,本身就是一种文化意识的代表。难怪面对商业拆迁的兴旺,他要运足丹田之气,大喝一声:“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