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我家的老宅是我爷爷的爷爷所建。那时,现在村落也是一个聚集人气的地方,家族中的人纷纷在一起建造房屋,也许祖上曾是一家,每户人家盖得十分靠近,只留有一人走路的小巷,甚至像我家的祖屋,和东边的人家合用一面山墙,其左右四邻的关系由此可见一斑。|||村庄就这们由东向西,或者由西向东绵延着,很长,而且家家户户都在房前屋后种各种各样的树,特别是屋后,好像约定好了一样,全是竹园。我小的时候,村庄已近百岁,前面是铺天的大树,后面是郁郁葱葱而挺拔的竹林。每天天刚亮,鸟儿一齐高歌,各种种音调,刹是好听,我那时甚至为此感到十分不耐烦----影响到我懒睡。|||那时的村庄十分热闹,红白喜事,从村的这一头到那一头,家家户户看热闹。早饭晚饭端着一只碗,从村东串到村西,感觉村子就是一家。那时不搞计划生育,村里一生就是十来个,每家都是几个孩子,过时过节就是孩子的天下,正月十三上灯,村前的土路上亮成一片,河边放灯也到处漂着点亮腊烛的小船,在黑夜中如闪亮的星星,宛若童话一般。端午节,大人忙着裹粽子,小孩忙着结网兜,村里到处漂满了棕叶的清香味,孩子们将舍不得吃的鸡蛋用网兜挂在胸前,鸡蛋热乎乎的,从衣服外面一直热到里面。六月初六,家家户户包饺子,八月十五,糖饼的香味从下午开始一直弥满了每家每户……|||改革开放后,解放后出生的孩子都逐渐长大,原来的老屋已容不下快速增长的人口,于是弟兄们开始分家,一批人开始从村庄中迁出,刚开始完全出于住的需要,后来农村条件逐步改善,女孩子看到老屋都不愿嫁,于是一批又一批为满足结婚要求的新屋在老村后面的农田中拔地而起,渐渐地,他们开始与老村平分秋色,然后,又渐渐的成为村里新的中心。老村渐渐地老起来,屋后的那一眼看不到边的竹林,不知什么时候一点开花,一点点枯死,直到踪影全无。现状慢慢变成老人住在老村,年轻人大都住在新村。再后,城市化步伐加快,新村的下一代开始到城里买房,老村便开始变得清冷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并不觉得冷清,因为村里老人很多,大都长寿,晚辈们因为种地生活,特别年轻人的孩子都要由老人带,老村倒还得人气旺盛。随着独生子女一代逐渐长大,他们的梦想在城市,他们不是赴远方求学,就是出外打工,即便村里的年轻人,也逐渐购买了镇上或者开发区的商品房而搬离。而村里的老一辈也在不知不觉中一个接一个仙去,老村开始变得冷落和荒凉起来。|||到老村的人开始越来越少,有的老屋因人口迁走,多年失修开始一点点破败起来。前几年回家,猛然发现,老村显得荒凉不堪。从村东到村西除了几房翻建的人家外,那些我们小时候熟悉的老宅显得越发的低矮,不少老屋滩塌,有的多年无人修缮,墙倒屋漏,有的只剩下裸露的屋架,门前野草过膝,如果不是门喊几声听到有人答复,似乎已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这里居住。|||老村已风光不再。|||我的父辈们几乎全走了,只剩下母亲一人,原来的三敬老屋,现在全都铁锁生锈。平时已很少再去老屋,偶尔进去看一看,也是徒生悲凉,甚至有一种恐惧。后生们更是前脚进后脚出,害怕多呆一会。|||这些老屋,有的住着外来的拾荒者,有的还住着孤独的老人,母亲数给我听。“这些老瓜,都剩下一人,每天独来独往,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过几年,老村就要成荒村了。怎么过成这样呢”母亲边叹息边说。|||那口全村都曾共享的老井,现在已路径难辨。村前的大树大部分被卖掉,现在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棵。竹林没了,鸟儿偶尔也感叹一两声。也许发生、发展、成熟、衰老、消亡是宇宙不变的规律,村庄也像人一样,以它生存了一两百年后,它真的开始死亡。|||而曾在其中生活,现在仍然活着人,看到这一切,就如同看到一个最后垂死挣扎的人,那份痛楚,那份无奈,那份伤感……姑且留下这篇文字,算是对老村最后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