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呜咽为谁哭

小院外唢呐呜咽，灵堂前纸钱飞舞……85岁的本家二叔，于2013年10月7日与世长辞了，这里依然沿袭传统习俗，二叔的丧葬仪式要举行三天，儿女们为了把丧事办的隆重体面，花2000元钱雇了8个吹鼓手。今天是第二晚上--祭灵；这个仪式的含义是；儿女们怀着悲痛的心情，在哀乐的伴奏下，跪在灵前声泪俱下的宣读悼词，感激父亲生前的养育之恩，向父亲的灵魂告别。按老规矩，我们这些近亲晚辈们，也要身着孝服陪同他们跪在灵前，一起 分享他们的悲痛。二叔的灵堂设在自家三间屋子中间，灵前供桌上摆放着各种果品及点心，左边跪着他的儿子和儿媳，女儿坐在右边，不急不慢地往一个乌盆里燃烧纸钱。本来我们也要陪同他们跪在灵前，但因房子太少，我们20多个侄孙，只好拥挤地分坐东西两间。其实这个仪式，也只是走个过场，80多岁的老人去世是喜丧，没有太多的悲伤，偶尔，跟着司仪的吆喝声，我们滥竽充数的干嚎几句，没有人会真哭出眼泪的。几个看喜欢热闹的年轻的兄弟，把这古老的丧葬文化，当成观看一场文艺演出，相互交头接耳地赞叹那个女吹鼓手，不仅唱得好，吹的更好，她用唢呐学男女哭腔惟妙惟肖，甚至比真人哭的都伤心…… 二叔的离世，也不是全家族人都当成喜丧，唯一最伤心的是二叔93岁的老伴--孙氏。二娘虽腿脚不便，但思维清晰。那天晚上，我亲眼目睹，躺在东间炕上的二娘不停地探起身来，深情地看着灵前二叔放大的遗照，喃喃自语：“不是说好先送我走吗，你不管我了……都走了……都不管了……说完，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老人痛苦的表情和自语的内涵，让我瞬间想起她非同一般的身世……二娘的命运真苦，至今不知家在何方。8岁时，人贩子用黑纱遮面把她从远方带到此地，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十几年后，由于女主人一直没有生育，比她大24岁的男主人将她纳妾。几年后，即使她为这家生下一男两女，也没有摆脱妻贵妾卑的枷锁，甚至比当丫鬟时更加忙碌，每天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要负责男女老主人的起居。自古丫鬟多薄命，在后来的岁月里，厄运总是与她相伴，先是土改运动，她是地主小老婆，陪同老男人一同被赶出家门，紧接着，随着老男人的去世，她从丫鬟的身份走进了寡妇行列 ……苦难的日子熬过多年之后，当黎明的曙光将要出现时，她20多岁的儿子突然患病身亡，大女儿不堪家中灾难不断，18岁那年远嫁东北（已去世）……可以说，二娘的命运比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更加可怜……二娘和二叔走到一起，曾经是一个凄美的故事。他们两家是相处多年的邻居，1967年，二叔的前妻患乳腺癌，病重期间，孙氏时常到二叔家帮助照顾病人和孩子，二娘的仁慈之心感动了二叔的前妻，为了给两个年幼的孩子找个好后妈，前妻临终前做媒，让二叔娶比他大8岁的孙氏回家…… 两个不幸相加，是一个大幸，二娘进门后，不忘二叔的前妻之托，将9岁的儿子和5岁的女儿似如己出，不让自己亲生女儿上学，却省吃俭用供 二叔两个孩子读书，她含辛茹苦帮二叔把两个年幼的孩子抚养成人，先送儿子参军，再送女儿出嫁。如今，儿子是一名铁路技工，并有一个儿孙满堂经济殷实的辛福之家；女儿家的外孙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一家三口过的幸福美满。二娘人品幽兰，任怨任劳。 虽然，她是个功臣后娘，但从不居功自傲，她习惯了过穷日子，儿女们都大了，生活依然那么节俭；二叔是建国前的老兵，国家每年发下7000元的生活补足都不舍得花，从来不要儿女一分钱。老两口习惯了这种生活，儿女们也都很满足……二叔去世那天，二娘颤抖着双手，把多年节省下的7000多元钱交给儿女，说是给二叔办丧事用。多么善良的二娘啊，你可曾想过，在道德滑坡的今天，没有钱如何过日子呀，二叔不在了，国家还能发那么多钱给你吗……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白发苍苍的二娘，她仍然在深情地看着二叔的遗像，此时，我不由得潸然泪下……不停的问自己，风烛残年的二娘你还能活多久？养育之恩感天动地，本家弟妹，你们知道报答自己的养母吗……唢呐呜咽，纸钱飞舞……南山为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