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地、不做任何附和,也不言语。把灯关上,然后屏幕变得刺目的亮。这种亮光刺激着我的神经。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不紧不慢的、均匀的。有时候就这样提醒自己,这是活着。死。多么触目惊心的字眼呵。虽然想过很多,也听闻了许久,但死亡始终像个行踪诡异的陌生人一般,与我不即不离。我想起了外婆。比母亲年轻的面容。那一年,也正是即将入凉的秋天,舅舅家门前的河渠水流清亮,外婆走出来,牵起我的手,说,慢慢走。她的手心暖得像捂在阳光里的棉。那么柔软,那么安稳。那是我第一次走独木桥,看见乡下的田野。门口对面,抬眼望去,漫野都是将熟的稻子。我懵懂明白了生命的真谛,仅仅是一个过程,遗留下许多的美好。那年秋天,我留在了舅舅家。收获的季节,稻草像堆积起来的小山,堆打成一个个垛儿,暴晒在阳光底下。而根底的部分,留在田里慢慢腐烂。而许多年过去后,我已经远走他乡。还记得听见外婆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心里的茫茫然的,仿佛这并不是个事实。又忆起十几年前,在读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同村子的同学,中午上午睡的时候他喜欢做鬼脸、或者回头去弄背后男生的鼻子、取草尖儿去刮同桌的脸,每次都被我在班干值日本上记上名字。后来他不上学了,据说是因为一只眼睛得了疾病,是被山上的树枝刮伤的,又说是被小石子砸伤的。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只见他一只眼睛黑糊糊地肿了起来,牵着他奶奶的衣角,两人匆匆而过。后来却听说两只眼睛都瞎了。再后来,死了。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距离得那么近的死亡。可是至今回想起来,那个做鬼脸的男生,仿佛就在面前。村里有一个患白血病的孩子,也是八九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他的哥哥是我的同学。我从没有看见过那么苍白的脸。一个孩子,据说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整夜整夜地哀哀啼哭,而呼吸停止之后,被用一张席子卷去山上埋了……每一个生命离开世界的方式,既是不同的,也是一样的。那么仓促,却又那么自然,无声无息的,不知不觉的。可是我一直以为,那些在生命里出现过的人,他们一直都还活着,他们都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