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

台下上百张面孔正低着，在房子的一角，一盆奄奄一息的绿萝无力地呻吟着，空气一片冷寂。|||虽已临近立春，但墙角那盆曾经碧绿的生命——绿萝，却没有显现出几分欣喜之情。几枝折断的茎须，耷拉地垂在陈旧的花盂沿上；大片枯黄的叶脉，软绵绵地依偎在绿叶的胸怀；更有原本簇拥向上的叶冠，也已经往四周开散，像极了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全然失去了往日的魁梧阳刚之气……望着望着，我也不自觉地更加细腻地诊断起绿萝如此颓废的病因来。|||小心翼翼地端过这盆颓废的植物，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那大片枯黄的叶脉。黄的像土，没有一丝光滑；黄的像将归西的老妇的脸，没有了丁点儿水润；黄的阴，黄的暗，黄的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逃避之念头，因受不了这曾经芳华绝代而今却残花败柳的落差。|||可转念一想，谁人不想永葆青春，谁人不愿春光永驻？怎奈有人暗中作祟，伤了美人的真心。是谁这般残忍，这般惨无人道？不错的，正是台下这百来张低着的面孔。他们低下的头颅不正在深深地忏悔么？|||忏悔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还不断地用冷若冰霜的水浇灌它们瘦弱的身躯，让心似冰冻，令身残志摧，最终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冬已到来，叶落败黄。此时此刻，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想，或者只能祈愿，愿来年春天，那房角又会出现一抹鲜艳的绿，令人惊异的绿意！|||顺着其中一片叶子仔细瞧去，原来除了台下这些真凶之外，还有一伙帮凶。它们虽然身材娇小，却有锋利的爪牙，无情地啃噬着别人的肌肉；它们虽然没有强劲的筋骨，却在绿萝顽强的身板上打出一个个黑洞。别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洞口边沿还留下了一排你美食之后的痕迹！而这些帮凶便是冷面杀手，是毫无人性可言的蛀虫。你看，那几片嫩绿的叶子中间，还有你来过的痕迹。|||在一片还残存着几分绿意的叶子上，我还惊诧地发现几条棍棒的伤痕。深深的伤口，已随着冬天的远去开始出现淤青与腐肉。望着这惨不忍睹的场景，我已分明闻到了几分死亡的味道。|||许是今晚，许是明天，总之，在不久的将来，它也即将加入到陨落之叶的行列了。而始作俑者怕也是台下那百来张沉默的脸庞，因为他们手上还握着一把把利刃，或是棍棒。这些凶器上面，还依稀可见行凶之时沾着的丁点儿绿色，只是也已经开始腐烂了而已。而此时时刻，那些恬不可耻的人们竟然还在低头切切私语，分享着荼毒绿萝的快意。|||更残酷的还在后面。待我端起绿萝准备放生，去拯救这尚有一丝生还希望的生物时，三两枝本立得端正的根茎轰然崩塌，仿佛一位正值壮年的男子顷刻间摊倒在地板上。与他被诊断为癫痫不同的是，这些根茎竟然全部骨折。几乎是相同的部位，相同的手法，它们被施以狠于满清十大酷刑的截肢。|||而这一惨状的实施者，居然还大义凛然地站在绿萝旁，手里擎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好似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业一般。那盆可怜的绿萝呀，它们全然没有反抗的勇气，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这位凶神恶煞的刽子手，在他手起刀落的那一瞬间，坚定地告诉他：来年春天，我还要做一盆打不败、折不陨的绿萝！|||冬去春来，黄叶还会泛出嫩绿的微笑。屋角那盆绿萝，它依旧顽强地立着。任台下百余人穿梭来往，任四季交替，它还在那里。而我，也静静地陪伴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