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乡间的田垅,穿行荆棘丛生的小路,总要被一些红彤彤的木瓜树籽儿渲染的。山坡上、溪涧边,随便一个什么地方木瓜树都执着地生长着,结出累累果实迎接着路人,好事者摘一把抛撒在溪沟里,木瓜树籽儿就随水漂流,一路悠哉游哉。|||木瓜树亦没怨言亦没有怨气,依然娥娜在寒冷的冬日里,承受着寒风刺骨的惊扰。残阳晓月的日子,木瓜树在暖晾间还会冷不丁长出一到两片绿得醉人的叶子,淡淡的弥漫着散发奇特的芳香,在这寒风吹拂的冬日里,便是让我记忆起清苦的柔凉的家的乡村。|||我的家乡依偎着清江,或许是沾染了她的秀丽,也显得极俊极美,象少女,让你看上一眼碰着她的眸子不能不低头红脸的。然而这样美好的乡村实在让我感到特别内疚,因为清苦却不得不去摘食满山遍野的木瓜树籽儿了。煮熟吃木瓜树籽儿,满口跑满了苦涩,清苦的木瓜树籽儿,浓浓的苦涩味儿,飘曳在岁月的那一头,象家乡的清江,突然一撇拐弯,激起了白白的浪花,留存在记忆的更深处。|||木瓜树太普通了,几乎没有别的长处,浑身长满了刺,甚至让人感到讨厌。然而,我记忆中木瓜树却永远也消磨不掉,那并不高大的身躯显得婀娜多姿,恰似一如清贫的乡村农家少女,在并不贫瘠的土地上默默的成长着,冷冷的寒风梳理着她。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木瓜树显得疲惫、消瘦的躯干陡然来了精神,悄然在春风中伸出片片的“绿”来。|||木瓜树籽儿养育了乡村的许多生命。还是童年的岁月,因为缺粮,母亲带着我们来到山上,挨树采摘红得透明的木瓜树籽儿,一边采摘母亲一边唠叨:“这叫木瓜树籽儿,可以吃的,只是吃得多了嘬火,如今没有吃的,就将就着吧”,母亲的话象游丝,象是只要她自己能够听得见,话说完,母亲脸上挂满了泪痕,看着母亲的脸,我们象懂事了许多,使劲的采摘红得透彻的木瓜树籽儿,不大一会,我们连同母亲回到了住屋,母亲就开始做饭。|||母亲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饭做好了,木瓜籽儿完全可以做得一手好饭的,因为没有佐料,母亲就只将其煮熟后让我们姐妹六个开始吃,不时嘱咐我们:饱了就行,别太贪吃。我理解母亲的心情,不是怕去采摘满山的红的木瓜籽儿,而是怕我们吃多了消化不了。|||霍然回首,生命中吃木瓜树籽儿那段艰苦的日子早已消逝,已然不见踪影,只有在都市人群花天酒地的阔谈中,猛然触及到某一根神经才显得黯然神伤,偷偷摸一把眼泪,忆起家乡冬天暖融融的阳光缕缕。|||执着于湿润松软的土地上、亦或悬岩峭壁、沟边溪涧的木瓜树,我的脑海中依稀现出在乡村冬天的田垅边、山梁上采摘木瓜树籽儿的片段,显现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我”来,一些断章式的情节散落在乡村斑鸠鸣叫的诗行中。|||和现在都市生活比拟,摘食木瓜树籽儿的岁月是太落后了些,可我认为,那未必就不是好事,生活水准的提高是社会发展的标志,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象征。|||生活水准的提高容易让人忘却许多记忆,从这一角度,我那永恒的关于木瓜树籽儿的记忆算是漂泊异域他乡的我的人生航标,算是一种忘却不得的纪念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