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过意,今年我也像以往,回乡省亲。不为自己,只为责任和孝道。|||家那儿的小路面目全非,我们的田野,歌声飘过二十年的地方已经矗立着拔地而起的大厦,透着车窗往外望去,小时熟悉的建筑物的影子消失殆尽,去年还有残存的砖瓦,今年已无踪影。|||看见某种熟悉的东西一下子无从寻觅,我心空落落的,下车面对连片的新楼群,风丝钻进空荡荡的没有安上门窗的空洞,空洞附近墙上张贴的美女广告,招商引资的几个闪耀大字,心里滋味怪怪的,苦?甜?兴奋?激动?都不是。小城镇的变化丝毫不能带给我感动。|||边行边想,我恋旧怕被乡亲们笑,他们的眼里大概只有近前。迎面而来的家乡人还是咿咿呀呀地打着招呼,母亲慌忙应付邻居的招呼,言语间是纯朴的感动。|||大叔大爷们的花白胡子闪动在他们健康的下巴上,身后是他们面色红润的孩子们。离家很早,家里的很多面孔渐渐老去,许多新的面孔代代更迭,就像这消失的影子,一阵不能察觉的心痛,我的那片稻田!|||大厦的底下是飘着稻香和麦香的土地,曾经记忆里的乐园,曾经记忆里的‘苦海’。二十年前,随父母去田里,那时小,不能体恤他们生活甘苦的我和三妹只顾自个自地东跑西颠,追逐藏于稻叶里的纺织娘,一身葱绿通体透明,长长小细丝般的须一左一右,如果不是须子动,简直是玉雕的尤物!|||姐妹奔跑跳跃形成午后阳光里的皮影,父母嗔骂随风刮过河岸。但是,有几次抢收稻子,大地铺锦的秋容易连绵雨,难怪悲秋的文人太多!|||不过我们不懂悲或喜,因为天真的眼里看见的只有稻埂子边上的雏菊,昂扬灿烂,热闹闹地挤在一堆,母亲叫我拔掉他们,说实话叫我刈草,不忍,看那些精神饱满地小雏菊风里东西南北地动,形成黄金地里的黄白紫花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扼杀美好。我表达自己的不情愿和理由:就当花边如何?父母的回答斩钉截铁:它们是杂草!斩杀的是抢夺庄稼营养的对手,但他们对这块大田的感情却是斩不断的。|||待几天,年过了,我提出去我的稻田看看。父亲一怔,说早被征用了,哎!我知道,父亲这叹息里的悲情,他黯然的眼神叫我不忍执意要求,我体会着一个人内心荒芜的味道。|||好在,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填补了远离土地的落寞,曾经蓬勃的青春,汗水里也浸透着稻花香气俨然是沉淀心底的温情记忆。我懂父亲的失落,我却落寞了。看见日益商业化的家乡,我更加怀念那片消失的稻田,那片永远烙在我心底的温柔。哪怕把你捧在手心里,可是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