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

我对蕨，越久情弥珍。不止蕨菜美味属我所爱，还因蕨在我童年有过醉心一幕……|||蕨，凤尾蕨科，长于山坡向阳地，生在针阔混林间。蕨无花无果，孢子繁殖的最原始维管植物。据载，蕨类植物出现于志留纪晚期，古生代泥盆纪、石炭纪最为繁盛，多为高大乔木。上亿年间，它曾是素食恐龙的美味佳肴。至三叠纪，大部灭绝，遗体在地下睡成煤层，为今人提供热量、锻造繁华。现蕨类多为草本植物，它的细嫩叶芽部分，就是众人喜爱的蕨菜。加工后的蕨菜，无论煮、烧、煨、炖、炒、烹，都不失为菜肴上乘。|||幼年，记得插秧时节，待客少不了的一道菜：骨头汤炖豆芽干蕨菜。色泽诱人，质地软嫩，清香润滑，老来想起依满口生津。而酸脆爽口的腌蕨菜，则是家家喜爱的桌上肴。上世纪的三年大饥馑，不少故乡人生命没止步，蕨菜功不可没。春雨下过，婴儿伸拳般的嫩蕨，漫山遍野。打得背回家，腌的腌，晒的晒。饿时，掏碗吃吃，就有几分力。1960年下半年，我住茶本全同学家。我俩和他母亲同睡一床，被子时常盖不到，但我还是坚持在他家挤，缘于他家有几罐腌蕨菜。每天三两八米，油星杳然，饥饿难忍。他妈说：“饿就吃我家腌蕨菜”。于是，我每天掏吃，好受得多。|||蕨菜入馔史悠久。《诗经？召南》：“陟彼南山，言采其蕨。”唐朝《本草拾遗》载：西汉初年，有“四皓”之称的甪里先生、夏黄公、东园公和绮里季，志行高浩，寿长德劭，因逃避秦乱，携妻儿，隐居商山，采蕨而食。汉高祖知道后，下诏请他们出山做官，但他们拒不应诏，继续过清贫隐居生活。商山一带至今称蕨莱为“商芝”。“四皓”写《商之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充饥。唐虞世远，吾将何归？驷马高盖，其优甚大。富贵之畏人兮，不如贫贱之肆志。”后世视采蕨薇象征清高隐逸。|||后来知道，蕨富含多种维生素，既可当蔬菜，还可制饴糖、饼干、代藕粉和药品添加剂。蕨菜性味甘寒，具有清热、健胃、滑肠、降气、驱风、化痰功效。常食，可治疗高血压、头昏、关节炎、食隔、气隔、肠风热毒等症，并对麻疹、流感有预防作用。有的蕨类做盆景，独具典雅。对蕨好感大增。|||但让我最难忘的，却还挖蕨根卖的那段欢愉。1959年，全国粮食匮乏时期。不知是哪位智者出谋，在山区大量收售蕨根，加工蕨粉。寒假里，天寒地冻，草枯水瘦，同学伙伴，相约上山挖蕨根。阿梳箐一带山崖，险峭，却蕨肥根壮。挖到蕨根，河里洗净，摊河滩晒干水气，直接到供销社过称，接钱。每天挖二三十斤，可得两三毛钱，收入不菲。|||有天，我运气特好，挖得很沉的一篮，竟卖得五毛钱，嘴差点乐歪。卖得的钱，我都一分不留地交母亲。她太苦，我13岁了，想为她分忧，让她高兴。每当我把2毛、3毛的钱塞进她的手掌，她抚摸着我的头，深情地望着我，笑得眼泪汪汪时，我心里特别甘甜。我披夕晖归家，早忘脚后根的皴疼，背篮没放下就考问起母亲：|||“妈，猜我今天卖得多少？”|||“看样子，又卖得3毛了？”|||“还多。”|||“3毛5？”|||“还要多。”|||“难道4毛不成？”|||“你瞧。”我把5角钱塞到母亲手心。她看到是5角，还有些不相信，“是今天的？”我点头，她一把把我揽到怀里，高兴得几近发狂，“阿嘛呀，我家李遇一天能挣五角钱罗！”|||母亲热泪滚落，温热脸颊，情馨今世。|||——记实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