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经历

文/贠爱迪|||从有记忆开始，我就仿佛没有眼泪。有时写作时也写自己的眼泪，其实描写的三十岁之前的，都是按人的惯性思维配合情景加上去的，就像一些文章的插图，仅仅插图而已。|||在妈妈和奶奶的记忆里，我出生时因为是屁股先来探视这个未知的世界，等整个人折腾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憋得没气了，接生婆倒着提起来拍了一巴掌才“哇”了一声，妈妈和奶奶当时没顾上注意有没有眼泪从我眼睛里流出来（据说新生儿本来是没有眼泪的），只叹我的出生差点搭上了妈妈的生命。|||没有眼泪就像别人指责你不是一个好孩子一样，让小时候的我曾经万分苦恼。在小时候的记忆里，那个年代的小孩子是专门长成打架的，谁家都有三五成群的孩子，随时在街头巷尾就能看见有小孩子打架，两个家庭的孩子打起来，一般都是因为小的两个打不明白了，眼泪汪汪地跑去告诉给大哥哥大姐姐，两个大的也就打起来，甚至两个家庭的全体成员打起来。大哥哥大姐姐一般按照弟弟妹妹的眼泪的流量决定还击多大力的，可我总是没有眼泪，每次被别的小孩打得招架不了跑去求驾护航时，我的哥哥姐姐总是说：“一滴眼泪都没有，肯定是你把人家打狠了吧！”甚至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没有眼泪，有时候，我委屈得喉咙里像狼一样呜咽，眼睛憋得通红，就是挤不出来一滴眼泪，哪怕是闪一闪泪花也凑效。|||在家里，我的别名叫“贼骨头”、犟驴“，也与无泪有关。记得小时候犯了错，妈妈拿着笤帚满屋满院子追着打，哥哥姐姐就像一群扑棱乱飞的鸡鸭”嘎咕“叫着逃出小院，不幸被逮住了，一般是声泪俱下地求饶，并保证下不为例。妈妈本来不真打，见求饶认错一概欣然放过。可是我学不会哥哥姐姐们的这一套，从来都是不跑也不认错，即就打死也是咬着嘴唇，眼睛睁得奇大甚至有些变形也没有眼泪。其实有时候我也在心里劝自己：快跑、快认错、快哭啊！就是不见行动。|||稍大些，明白何为泪腺以后，我怀疑是不是我的泪腺是坏的，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没有泪腺基因。常常羡慕影视剧里演员发达的泪腺，羡慕他们总能挥泪如雨，尤其像孙俪等，眼睛就像装有感应器，一触情眼泪就如泉涌。其实许多时候，我也会被感染，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极了，嗓子眼发紧到让我发慌，但就是没有眼泪。关于哭泣，刘鹗在《老残游记》里有一段千古奇谈：”人品之高下，以其哭泣之多寡为衡。盖哭泣者，灵性之象也，有一份灵性，即有一份哭泣。“我惧怕自己被冠以”没有灵性，人品低下“这样的头衔，查阅了一些书籍来考证，大概都表明哭泣、眼泪，是真诚、善良与灵魂完成的对接。我懊恼自己没有眼泪，憎恶自己是铁石心肠、冷漠无情、麻木不仁的代表。|||无泪历史，在我遭遇人生不幸的时候戛然而止。|||那天我正在上班，哥哥从乡下老家打来电话说，妈妈得了食道癌！一下子我的心忽然像被掏空，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之后，我第一次目无旁人地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像水库开闸泄洪一样奔涌而出……想到妈妈艰难的一生，想到妈妈已站在生命的终点，想到自己还没能改变妈妈的生活，眼泪就止不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是断章取义，它有下文：只是未到伤心处。|||我非男儿，但也应该这样理解我的无泪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