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幅俄罗斯画家笔下的田野、教堂、远处的幽深森林,三分之一的画面布有广阔灿烂的霞彩,色调洋溢着温暖,一切景物慵懒地散落着,一切如被画家捕摄的那一刻,永恒地沐浴在阳光之下了,画上没有一个人的踪影,人们可能都回家作午间小憩了。卧在近处小山丘上,眼前便是俄罗斯某个乡村在某个午间动人心魄的闲适。艺术是美的,因为它和现世的生活拉开了距离;回忆也是美的,因为此刻与杳然而去的过去保持了距离;美产生在物我两忘的刹那的凝视交流中,不带着任何利害关系。|||我们 也当怀有这样的心,面对一件艺术品的心,不焦虑未来,不悔叹过去,离现实不是很近,也不是很远,未来、过去都是当下的臆想,虚妄的存在,当下寓有无限的过去,未来。只有当下切实可以把握,却弥足珍贵一去不复返。世间把时间割裂得太粗糙死板,一分,一秒,一刻,一时,一天。从生的这一头走到死的一头,其实只在呼吸之间。欣赏一件艺术品时,自然是放下了世俗生活的琐事,把自己一层层剥蚀,让艺术家的世界渗透进来,用艺术家的意识材料构筑丰富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美妙的创造过程,如同每一个当下都是一座链接生与死的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我们只用在桥上驻足,静静地欣赏远方的风景,身边来去的人事,创造性地参与其中,但是无有得失,正如我们降临到这里的那一刻那样。|||我们应细腻地抚摩我们的生命的纤毫,一个细微的念头,由九十刹那组成,六十念才为一弹指。而一刹那中就有九百生灭,这就是我们未识之生命深藏的伟力。谈笑间从古至今一弹指,“婴儿垂发白如丝”,当下还在懊恼过去的时候,现在就成了过去;未来看似遥不可及时,一转眼便已是未来身。一刹那间,生活中平凡的每一刹那,把自己的手在空中一握的那一会儿,清茶的一缕轻烟上升消散的一瞬,世界上有多少生命诞生在地球上,多少生命离开这个世界,有多少悲欢离合在上演,在当下我触到了生命的游丝。|||彼时,我恶作剧般地踩死了一只爬虫,它干瘪的尸体贴在大地上,稚嫩的外壳,新鲜的汁液,还在动弹的足,踩的时候伴着爽快的咯吱声,顶脚的质感,这只爬虫兴许才存活了个把小时,还未来得及仰天长啸:“造化弄虫!”就已经贴尸荒野了,而我让自己充当了造化,又一时,我为自命为造化之某造化抛尸大荒,我何异于一虫?和同样的黑洞洞的漫长的死相比,虫生之短与我生之长已无比较之意义,在多余的生之日,我胜之在于更深的思虑,更长的肉体的位移。|||我玩弄着一只虫,和我欣赏着俄罗斯风景油画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以一颗充满诗意的心,在月正圆,蟹正肥的时候,品蟹,赏菊,啜酒,以一个诗人的姿态,便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