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重的西安情节。|||我常在想对西安这种浓烈旷久的爱来缘于何处,是对华夏五千年文明的绵延渴念?是对千古帝都经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感的向往?亦或是与生俱来的情愫?|||西安像一位沉郁中敛的关中汉子,背手立在秦岭下,渭河畔,他满腹经纶,历经沧桑,他的每一条经络里,每一管血液里,都有着无数诱惑因子,使我从多情湘江边启程,不惧千山万水,奔向于他。|||西安,有许多名字。镐京,大兴,长安。而我最喜欢唤他长安。长安,长安,长治久安。每念及长安,我就仿佛看见秦军披挂铠甲,神情凝重,旌旗挥舞,一扫六合;看见一只小小春蚕从长安一户农家蠕动,一路向西,吐纳锦绣河山;看见潼关外风沙漫天,羌管悠悠,听见将士悲愤的呐喊与马嘶;看见大慈恩寺里,唐玄奘挑灯席坐,译经习佛;看见李隆基脉脉的看着华清池里洗凝脂的杨玉环,情意绵绵,飞花满天;看见辉煌宫殿里歌舞升平,龙飞凤舞,推杯换盏… …|||无数次,我抚摸城墙冰凉的垒石,听他讲诉一个个久远的故事,一份份沉重的岁月。我看见他干涩的皮肤下青色血管里流淌着的诗词戏曲,我闻到他骨髓里散发出的淡淡紫檀香,我听见他低低的唱着秦腔,尽管他已苍老得张不开曾经苍劲雄浑的双臂来拥抱我,尽管他已唱不出秦腔的慷慨激昂,荡气回肠。|||西安,更像一个大户人家公子。这户人家,经年荣盛,可怜一朝惨遭败落。因为经历过兴衰,褪尽一身荣光,他更懂得从容,不迎不拒,荣辱不惊,他不再看重身外物,淡淡然敲着晨钟暮鼓。|||西安的夜是寂寞的,像北京一夜里那个老妪,站在城门外,等待良人归来,静默疏离。每当入夜,人潮散去,柴檀香更加浓郁。城墙上的灯笼,风霜雨露洗淡了它当初亮艳的红妆,夜风一起,灯影幢幢,仿佛几千年前的故事以皮影戏的方式又开始上演。|||西安的天是沉闷厚重的。只因它的空气里飞舞的都是旧时光,脚下黄土里埋葬的是十三朝古都的馏金宝殿,风沙里裹着的是八百里秦川亘古的哀怨。|||海子,曾说,愿意喂马劈柴,面朝大海。|||我愿意在这秦岭下,渭水河边,做一个农妇,头上裹着帕帕,白天采桑喂蚕,耕织做馍,晚上,点一把檀香,泡一壶清茶,唱几句秦腔,看院子里的石榴树开出满树欢喜。|||我愿浸在这旧时光里,与我爱的这座城,暮暮朝朝,桐花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