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国内的朋友们纷纷来澳旅游,于是连日迎来送往,半是欣喜,半是劳累。昨日机场送别少时老友,念及杜工部送卫八处士诗,顿生今夕何夕的慨叹,多少有些伤感。一双小儿女正是垂髫之年,平日里很少回国,对春节二字甚为懵懂。若不是为了招待国内的朋友,我们定会和往年一样,几个朋友凑在一起,东家走西家串,拼出些年味儿来,一来哄小孩子们开心,二来对“传承”一词,尽些匹夫心力。年货总是要办的。清晨的Eastwood已经熙来攘往, 上上下下街里街外都已无处停车,几家亚洲店里全都是人,烧腊店门口更是排起了长龙。偶尔碰到熟人,才刚在一家店里遇到,相互招呼拜年,转眼又在另一家店遇到,大人们觉得有趣,小孩子们更是嬉闹调笑。这情景,居然和我童年经历的春节多少有几分相似,只是早已换了人间。人生若真如此多好,分别的都能遇到,过去的都能重现,离开的,都能返来。买回来的水果和干果放在盘子里摆在桌子上,一家人换上红色的圆领衫围坐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零食,再通过网络视频,与国内的亲戚朋友聊聊天拜拜年。下午的时候太阳从阴云背后探出头来,一群鹦鹉呱噪着从窗前掠过。院子里的小黄狗从梦中惊醒,扮出呆萌的样子讨要饼干。小孩子们跑出门去,狗儿顿时兴奋起来,一时笑声追闹声不断。一阵风透窗而入,湿润新鲜,好时光的味道,岁月轻轻流逝的味道。总要给孩子们做顿丰盛的年夜饭。洗菜去鳞炖肉,三荤两素的摆上一桌子,看小孩子们吃上了,再慢慢包几个饺子。一边包一边告诉半懂事的儿子,中国北方过年要包饺子,一来取起团圆,二来提醒我们要相互包容:你看那馅子里有荤有素,有干有鲜,有油有酱,要放在一张皮子里面捏紧,放在沸水中几浮几沉,慢慢调和,这便是一人,一家,乃至一国的道理。儿子眨眨眼,看着我憨憨地笑。我也笑,笑他小儿女,未解忆长安。孩子们第二天还要上学,除夕守岁尽可在梦中去做。待得他们上床睡熟,又打扫过房间,天色已晚。泡上壶朋友特意带来的茉莉花茶,坐在窗前听虫鸣。小黄狗看到灯光,便凑上前来用鼻子和尾巴敲打落地窗的玻璃。我索性走出去,坐在它旁边,坐在夜色里,空气中满是花香,邻家的树上小白花开得丰丰盈盈。手机静音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那边也临近夜半了吧,我想着电视里主持人站成一排,满面春风的倒数,五四三二一…… 钟声悠长,又一年,又一年。不知姑苏江上的客船,到岸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