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答案
遥寄印度哲人泰戈尔
泰戈尔!美丽庄严的泰戈尔!当我越过“无限之生”的一
条界线——生——的时候,你也已经越过了这条界线,为人类
放了无限的光明了。
只是我竟不知道世界上有你——
在去年秋风萧瑟、月明星稀的一个晚上,一本书无意中将
你介绍给我,我读完了你的传略和诗文——心中不作别想,只
深深的觉得澄澈……凄美。
你的极端信仰——你的“宇宙和个人的灵中间有一大调和”
的信仰;你的存蓄“天然的美感”,发挥“天然的美感”的诗
词,都渗入我的脑海中,和我原来的“不能言说”的思想,一
缕缕的合成琴弦,奏出缥缈神奇无调无声的音乐。
泰戈尔!谢谢你以快美的诗情,救治我天赋的悲感;谢谢
你以超卓的哲理,慰藉我心灵的寂寞。
这时我把笔深宵,追写了这篇赞叹感谢的文字,只不过倾
吐我的心思,何尝求你知道!
然而我们既在“梵”中合一了,我也写了,你也看见了。
一九二O年八月三十夜
解放以后责任就来了
我们只管挣扎,只管呼号,要图谋解放,要脱去种种的束
缚。是的,我们是要求解放;但是同时我们要牢牢的记着易卜
生的话:“如今完全脱余之系属而自由;汝之生活,返于正道,
今其时矣,汝可自由选择,然亦当自负责任。”——他在《海
之夫人》剧中,用华瓦尔的口气说的。——我们一面要求解放,
一面要自己负责任;否则只有破坏,没有建设,解放运动的进
行,要受累不浅了。
(本篇最初发表于1920年9月《燕大季刊》第l卷第3期,署
名;谢婉莹。)
我
照着镜子,看着,究竟镜子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我。这是
一个疑问!在课室
里听讲的我,在院子里和同学们走着谈着的我,从早到晚,
和世界周旋的我,
众人所公认以为是我的:究竟那是否真是我,也是一个疑
问!
众人目中口中的我,和我自己心中的我,是否同为一我,
也是一个疑问!
清夜独坐的我,晓梦初醒的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之中偶
然有一分钟一秒钟
感到不能言说的境象和思想的我,与课室里上课的我,和
世界周旋的我,是否同
为一我,也是一个疑问。
这疑问永远是疑问!这两个我,永远不能分析。
既没有希望分析他,便须希望联合他。
周旋世界的我呵!在纷扰烦虑的时候,请莫忘却清夜独坐
的我!
清夜独坐的我呵!在寂静清明的时候也请莫忘却周旋世界
的我!
相顾念!相牵引!拉起手来走向前途去!
(本篇最初发表于192O年12月《燕大季刊》第l卷第4期,
署名:婉莹。)
图 画
信步走下山门去,何曾想寻幽访胜?
转过山坳来,一片青草地,参天的树影无际。树后弯弯的
石桥,桥后两个俯蹲在残照里的狮子。回过头来,只一道的断
瓦颓垣,剥落的红门,却深深掩闭。原来是故家陵阙!何用来
感慨兴亡,且印下一幅图画。
半山里,凭高下视,千百的燕子,绕着殿儿飞。城垛般的
围墙,白石的甬道,黄绿琉璃瓦的门楼,玲珑剔透。楼前是山
上的晚霞鲜红,楼后是天边的平原村树,深蓝浓紫。暮霭里,
融合在一起。难道是玉宇琼楼?难道是瑶宫贝阙?何用来搜索
诗肠,且印下一幅图画。
低头走着,—首诗的断句,忽然浮上脑海来。“四月江南
无矮树,人家都在绿阴中。”何用苦忆是谁的著作,何用苦忆
这诗的全文。只此已描画尽了山下的人家!
(本篇最初发表于北京《晨报》1923年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