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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诗集》前言

来源:网络转载 2015-11-25 05:21 编辑: www.xigushan.com 查看:

废名(1901~1967),原名冯勋北,字焱明,号蕴仲,学名冯文炳,笔名另有蕴是、病火、丁武、法等。湖北黄梅人。1922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两年后正式升入英国文学系。1929年毕业,在北大国文系任教。抗战期间,避难黄梅,一度任小学、中学教员。1946年,重返北大,任中文系副教授、教授。19 52年,调至东北人民大学(今吉林大学)中文系。1956年起兼任中文系主任。同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59年和1963年,先后当选为政协吉林省第二届、第三届委员会常务委员。1962年,被选为吉林省文联副主席。1967年9月4日,病逝于长春。

在现代文坛上,废名是一位具有鲜明个性和独立精神的作家、学者。其一生以1949年为界,可分为两个时期。前期以文学创作为主,兼及诗学、佛学研究。主要有短篇小说集《竹林的故事》、《枣》、《桃园》,长篇小说《桥》、《莫须有先生传》、《莫须有先生坐飞机以后》,诗论《谈新诗》,佛学专著《阿赖耶识论》等。后期除少量创作外,主要从事学术研究,著有《古代的人民文艺――〈诗经〉讲稿》、《杜诗讲稿》、《跟青年谈鲁迅》、《鲁迅研究》、《美学讲义》、《新民歌讲稿》等。

废名以其风格特异的小说名世,但从本质上讲,他乃是一位诗人。早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周作人就曾说过:“废名君是诗人,虽然是做着小说。”(《〈桃园〉跋》,《桃园》上海开明书店1928年版)三十年代鹤西(程侃声)也说废名“到底还是诗人”。(《读〈桥〉与〈莫须有先生传〉》,《文学杂志》1937年8月1日第1卷第4期)废名是以新诗人的姿态步入文坛的,他最初发表的文学作品即是诗。他将诗的特质熔入小说创作之中,多用唐人写绝句的手法,构筑一方远离尘嚣、如诗如画的乡村世界,展现一种充满诗意的人生形式。语言简练,意境浓郁,富有田园风味和牧歌情调。他的小说不仅影响了沈从文等作家的创作,而且对卞之琳等诗人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1937年,孟实(朱光潜)就及时注意到了这一现象,他在为《桥》所写的一篇书评中说《桥》“对于卞之琳一派新诗的影响似很显著,虽然他们自己也许不承认”。(《桥》,《文学杂志》1937年7月1日第1卷第3期)晚年的卞之琳承认自己主要是从废名的小说里“得到读诗的艺术享受”。(《〈冯文炳选集〉序》,《新文学史料》1984年第2期)卞之琳三十年代中后期的诗歌在观念化写作方式等方面,与废名小说确实存在着某些相通之处。

废名生前公开发表的诗作不多(近50首),可他写的诗却并不算少。1931年10月17日,他曾在《〈天马〉诗集》一文中说过:“我于今年三月成诗集曰《天马》,计诗八十首……今年五月成《镜》,计诗四十首。”1958年1月16日,他在《谈谈新诗》中写道:“我从前也是写过新诗的,在1930年写得很不少,足足有二百首……”1949年以后,他用新民歌体创作了《歌颂篇三百首》,在报刊上发表过《工作中依靠共产党》、《迎新词》、《欢迎志愿军归国》等数首诗。由此可知,废名至少有诗作500首。这些诗歌除部分散佚者外,多数以手稿形式存留下来。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废名重视自己的诗歌,远胜于其小说。他讲新诗,专门介绍过自己的诗歌创作。他将自己的诗歌与卞之琳、林庚、冯至等诗人相比,一面承认他们写得好,“我是万不能及的”;一面又很自信地说:“我的诗也有他们所不能及的地方,即我的诗是天然的,是偶然的,是整个的不是零星的,不写而还是诗的,他们则是诗人写诗,以诗为事业,正如我写小说。”“我的诗太没有世间的色与香了,这是世人说它难懂之故。若就诗的完全性说,任何人的诗都不及它。”(《新诗讲义――关于我自己的一章》,天津《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4月5日第120期)关于废名的诗歌成就,向来是见仁见智,评说不一。卞之琳虽然承认废名“应算诗人”,但他对废名的诗评价不高,说“他的分行新诗里,也自有些吉光片羽,思路难辨,层次欠明。他的诗,语言上古今甚至中外杂陈,未能化古化欧,多数佶屈聱牙,读来不顺,更少作为诗,尽管是自由诗,所应有的节奏感和旋律感”。(《〈冯文炳选集〉序》,《新文学史料》1984年第2期)台湾诗人痖弦则坚称:“废名的诗即使以今天最‘前卫’的眼光来披阅,仍是第一流的,仍是最‘现代的’。”(《禅趣诗人废名》,《中国新诗研究》,台湾洪范书店1982年版)

废名的诗歌创作起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终于五十年代末。总的来讲,二十年代的创作,如《冬夜》《小孩》《磨面的孩子》《洋车夫的儿子》等,偏向于写实,比较容易读懂。三十年代转向现代派,诗思生涩,禅味甚浓,最难理解。抗战以后,诗风稍趋闪露,如《鸡鸣》《人类》《真理》《人生》等。五十年代的诗作,则近于民歌体,内容清楚明白,无需解读。因此,要解读的是其三十年代的诗歌。这类诗歌代表着废名诗歌创作的最高艺术成就,在中国现代派诗歌中可谓独树一帜。1947年,黄伯思曾指出:“我所有兴趣的还是废名在中国新诗上的功绩,他开辟了一条新路……这是中国新诗近于禅的一路。”(《关于废名》,《文艺春秋副刊》1947年3月15日第1卷第3期)

废名的诗歌一如其小说,有的特别是三十年代的作品的确相当难懂。早在1936年,刘半农就说过:“废名即冯文炳,有短诗数首,无一首可解。”(《刘半农日记(1936年1月6日)》,《新文学史料》1991年第1期)过了半个世纪,艾青也说废名的诗“更难于捉摸”。(《中国新诗六十年》,《艾青谈诗》,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废名的诗难懂,是指其诗懂之不易,要弄懂须花些功夫才行,并非说他的诗如有字天书,根本就不可解,无法懂。而一旦懂得,则会发现许多新奇的东西,令人惊叹,耐人回味。诚如朱光潜所言:“废名先生的诗不容易懂,但是懂得之后,你也许要惊叹它真好。有些诗可以从文字本身去了解,有些诗非先了解作者不可。废名先生富敏感而好苦思,有禅家与道人的风味。他的诗有一个深玄的背景,难懂的是这背景……无疑地,废名所走的是一条窄路,但是每人都各走各的窄路,结果必有许多新奇的发见。最怕的是大家都走上同一条窄路。”(《编辑后记》,《文学杂志》1937年6月1日第1卷第2期)废名曾说:“大凡想像丰富的诗人,其诗无有不晦涩的,而亦必有解人。”(《讲一句诗》,北平《平明日报星期艺文》1947年1月12日第3期)这话虽然是针对李商隐及其诗歌而言的,但也可以看作是废名的夫子自道。

从现有资料来看,废名自编过三本诗集。第一本为《天马》,第二本为《镜》,第三本系前两本之合集,较原来删去了几首诗,亦题名为《天马》。这三本诗集,都未曾出版过。如今,《镜》稿已发现,而两本《天马》仍下落不明。同为苦雨斋弟子的沈启无(开元),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曾辑有《水边》和《招隐集》两本书,内中收有废名的部分诗歌。《水边》1944年1月由北平新民印书馆印行,共收诗33首。全书分前后两部。前部题曰“飞尘”,计3辑,收废名诗16首。后部题曰“露”,所收的是开元自己的诗。《招隐集》1945年5月由汉口大楚报社出版,系废名的诗文合集,其中收诗15首。平心而论,沈启无本着友情编辑这两本书,不能说毫无意义和价值,但是他对废名的诗删改较多,则有损废名诗作的原貌。1985年,冯健男应人民文学出版社之邀,编辑出版《冯文炳选集》,第二辑选编废名诗歌28首,大多是据作者手稿排印的。1999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套《中国诗歌库》,周良沛选编,其中第三集列有“废名卷”,共收诗40题53首。这是目前搜罗废名诗作最多的一个集子。编者虽然花了大量工夫“尽量求全”,但因资料阙如,结果还是“集漏”了不少。

摆在读者面前的这本诗集,共汇编废名1922年至1948年间的诗歌95题108首,其中旧体诗、译诗各两首。集中所收诗歌,凡未公开发表的,一律按废名哲嗣冯思纯先生提供之手稿排印;已公开发表的,则主要以原刊本为依据。为便于读者了解、理解废名的诗学观和诗歌创作,特选《新诗问答》、《新诗应该是自由诗》、《已往的诗文学与新诗》、《新诗讲义――关于我自己的一章》等7篇文章列为附录。原打算将废名1949年以后的诗歌一并编入本集,经反复考量,愚意以为还是不收的好。废名在1949年之前的诗歌,如本集有所遗漏,俟日后再版时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