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白话诗的早行人

　　吕进

　　吴芳吉是重庆诗歌的骄傲。这些年，永川、成都、江津、重庆都建立了吴芳吉研究会，还出现了专事吴芳吉研究的学者。

　　吴芳吉是站在白话诗和文言诗的交叉点上的重庆诗人，承继清末黄遵宪的诗界革命的主张，他是中国最早的现代白话诗的探索者之一，因自署“白屋吴生”，故世称“白屋诗人”。吴芳吉少年即有诗名，1919年问世的白话诗《婉容词》至今艺术魅力不减，首次在上海《新群》上发表后，就轰动一时，传诵一时。白屋诗人1896年生于重庆江津，1932年去世，虽仅享年36岁，却是白话诗史的重要篇章。他从五四运动前几年即开始写诗，留下的600余首诗作，其文学价值和文学史价值弥足珍贵。

　　中国诗歌历来有关怀民间疾苦、忧患国家命运的以家国为上的传统，自古以来中国诗人就视那种只做自己灵魂的保姆的诗为下品，而是追求第一等襟抱，寻觅广阔的诗的内在视野。吴芳吉的诗很好地接通了这个诗歌遗传，他说：“三日不书民疾苦，文章辜负苍生多。”作家李劼人在《悼念诗人吴芳吉》一文里评价得很好：“他虽是一个诗人，但却不是通常那吟风弄月，抛撒点闲恨闲愁的诗匠，而是具有杜甫悲天悯人的思想，白香山平易近人的观念，逐处想救国救民，逐处要想在民众悠悠的冤枉路上开一条直径，要想在森严黑暗中放一道明光，要想促进人类的幸福。”诗人朱自清在那篇著名的《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序言里曾经说闻一多“也许是唯一的爱国新诗人”，研究者喜欢引用这句话，作为中国闻一多研究会副会长，我一直说，“也许”这个评价非常不准。不仅对于吴芳吉不公平，对于许多新诗人也是不公平的。

　　五四初期，胡适的“作诗如作文”的主张大行其道，诗人穆木天因此说胡适是中国新诗的第一罪人。现在评判，这其实也是诗歌史的一种必然：诗歌历来是中国文学的王冠，要突破旧制，要冲击传统，为白话诗杀开一条血路，必须先争取白话的位置。吴芳吉的慧眼当年就看出了白话诗的只有白话而没有诗的弊病，提出不能把“白话诗运动”变成“白话运动”，他提出了诗的修辞，诗的内美，自创诗体，他提出的“达意，顺口，悦目，赏心”的美学标准是有见地的。在《谈诗人》里吴芳吉对新诗舍弃诗美提出异议。他说：“诗之必要有美然后得以成立，总是不能非议的。”对此，他努力地为白话诗探寻艺术道路，他说：“第一奇功休让人，开国文章我辈始。”吴芳吉博雅宏通，他的诗广采博览纳，融汇古诗之妙，兼采西诗之美，守望诗之为诗的美学元素。

　　吴芳吉是重庆诗歌的骄傲。这些年，永川、成都、江津、重庆都建立了吴芳吉研究会，还出现了专事吴芳吉研究的学者。我主编的《20世纪重庆新诗发展史》（重庆出版社，2004年6月第一版）的卷一《重庆新诗的过程描述》的第一章就有长达13页的《白屋诗人吴芳吉》的专节，但是，总体而言，还做得远远不够。除了诗歌，吴芳吉的教育思想也值得注意。他是重庆大学的开创者之一，他担任过成都大学中文系系主任，四川大学教授，江津中学校长，蜚声教育界。吴芳吉的语言研究的成就也被诗名遮盖，同样需要我们注意发掘研究。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

以上内容来自：重庆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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