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邓海建
几乎是一夜之间,诗人余秀华成为公众讨论的热点,她的诗作被无数懂诗的和不懂诗的人,无数次,掀起一波微信、微博等新媒体的转发热潮。余秀华,这位家住湖北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的农民诗人,真的火了。湖南文艺出版社负责人表示,就算没爆红,还是会出这本诗集,哪怕亏本也要出。(1月22日《南方都市报》)
不管不顾的爱,海啸山崩的疼——余秀华诗歌,如饱壮的谷粒,充满重量和力量 。2014年11月10日,诗刊社的微信公众号以“摇摇晃晃的人间, 一位脑瘫患者的诗”为题,选发了余秀华的诗,阅读量超6万次。其中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被朋友圈刷屏无数。当然,随后业界也有声音说,“仅就诗歌而言,写得并不好”,“没有艺术高度”……不过,在“你全家都是诗人”已成恶毒诅咒的今天,似乎也没有谁告诉我们,中国现代诗的高度到底在哪里。
在社交媒体病毒式传播的范式下,余秀华和她的诗歌因着“脑瘫患者”的标签风生水起。“睡你”、“脑瘫”、“农民”、“诗人”,身份角色的冲突性,人生际遇的戏剧感,加上“标题党”的烹炒煎炸,从众的文化审美完成了又一次的猎奇过程。有两点是肯定的:一则,网络的狂欢与评论界的沉默,构成了余秀华现象中的一个鲜明矛盾。而这种矛盾,在娱乐至死的语境下,不过“年年岁岁花相似”罢了。诗歌界的低调,草根舆论的热捧,加深的是诗歌与生活长期以来的裂痕。二则,这几年,现代诗的每次公共议题,似乎都有着浓郁的解构意味。“梨花体”、“羊羔体”,诗歌像是个被玩坏的皮球,瘪着气,被茶余饭后的消费主义随意踢。
这能怪谁呢?现实本就如此凌乱而不堪:2008年,山东省作协副主席王兆山以一首“纵做鬼,也幸福”震惊世人,被网友评价“鬼斧神工,非人力可及”,以致中国作协主席铁凝都公开表态“不妥并让人遗憾”。2013年,我国首位女航天员刘洋回乡扫墓省亲,林州市政府官网刊发当地诗人崔复生所作诗歌《刘洋甜甜地笑》,诗言,“我从视屏上第一眼就看到/全国/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你在笑/甜甜地笑”,被网友评价“又重新界定了一下诗歌的定义。”此后,是鲁迅文学奖得主周啸天的诗歌名句,迄今还在微博热门话题榜上“打擂”,如《邓稼先歌》中的“炎黄子孙奔八亿,不蒸馒头争口气”,《超级女声》中的“珠圆荷洁呈靓影,笔畅墨酣赋宇春”。这些体量惊人的所谓现代诗,与余秀华们的诗歌比对,不谈高下立现,起码后者也不至于辱没了诗歌二字。
更难得的是几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一是余秀华被学者沈睿誉为“中国的艾米丽·迪金森”,不过,对此称谓,余秀华却说,“她不认识这个人。”二是对于眼下长枪短炮的热闹,她说,“我不想这样被关注,我的生活终归平淡,我的诗歌没你们说得那么好。”三是问及为什么写诗,余秀华说是因为不会打麻将,是因为这种文学体裁字数比较少”。乃至于其调侃记者问相同问题,“你们互相抄抄不就行了”……这些言语,如诗歌一样动人。
五千年的诗歌活生生在当下的中国弄成了笑话,这不是余秀华的责任。哪怕是不成熟、不完美的诗歌,如果现代诗继续以睥睨的眼光对待余秀华们,这个笑话只会越弄越大。中国现代诗像个孤傲的孩子,自己忘记了吃药,却又拽不拉几等谁宠幸——这是何其悖谬的一枚表情?(邓海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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