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俗性的解释上,现代诗是与古典诗歌相对而言的一种诗歌样式,一般不拘格式和韵律。现代诗确立了采用白话、自由分行和不重格律的三个主要特点,由于在音韵和格律上打破了旧体诗的限制和束缚,成为反映新生活、表现新思想的一种“启蒙工具”。现代诗尽管在形式上、体裁上、表达方式上、流派上有各种分类,但自由分行始终是现代诗最重要的标志。这一点,在李瑾《孤岛》这部诗集里可以说实现了突破。通过诗集中的一些重要作品,李瑾再现了形式的质感和汉语的纹理。他将现代诗与各种文学体裁结合起来,创造了戏剧体、日记体、书信体、年谱体、回忆录体等样式,同时吸收了笔记小说、志怪小说、神话小说等表达元素,拓展了现代诗叙事和抒情的空间。这一努力,虽然尚是初步的,却带有鲜明的拓荒性质,是一次现代诗创作的“实验”,给人一种诗歌“原来可以这么写”的冲击力和新鲜感。
自现代诗开创以来,其与古典诗歌一直保持着某种紧张关系。有的论者主张彻底告别古典诗歌的表达方式,抛弃传统;也有的诗人主张汲取古典诗歌在意象、意境、格律及炼字、锻句、谋篇方面的艺术精髓,古为今用。关于后一方面,诗人一直没有放弃努力。比如,20世纪30年代,何其芳、废名、卞之琳等都立足于承传古典诗歌的艺术精神,以工笔画的手法,从古典诗歌中取词、撷意,使自己的诗歌创作达到了相当的艺术高度。新世纪以来,一些论者提出,只有回归古典诗歌深厚的土壤,确立在传承古典诗歌艺术中发展现代诗的正确路径,才能解决现代诗长期以来误入种种歧途而迷失方向的问题。这一问题上,李瑾显然是自觉的也是积极的。他把借鉴古典资源由古诗扩展到“经典作品”,也就是说,包括经史子集、古典小说、散文等经典和名篇,以及承载着传统文化精髓的人物和风物都被装入现代诗的“瓶子”里,于是《诗经》《孟子》《山海经》《尚书》《公羊春秋》《楚辞》《水经注》《庄子》和《水浒传》《西游记》《聊斋志异》等作品,屈原、王羲之、李白、颜真卿、宋徽宗、黄公望,林冲、关羽、林黛玉、崔莺莺、范进、杜十娘、孙悟空,黄鹤楼、滕王阁、岳阳楼、蓬莱阁、圆明园、沂河、蒙山、冈仁波齐、松花江等,这些人物和自然形象,都有了“现代性”素描。
那么,在李瑾的笔下,古典资源仅仅是一种“资源”、背景抑或修辞吗?显然不是,任何一种概括都会偏离他对现代诗的理解和书写。李瑾在序言中表示,“现代性”是一种哲学也是一种生活,现代性构成了时代人精神生活的准则和背景。包括李瑾在内的诗人,这些社会变革中敏感的体验者,既是现代生活的热心支持者又是现代生活的怀疑者,他们在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中,以内心之笔描摹着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
李瑾不仅善于用诗歌叙事,而且善于营造意境,这一点恰恰是古典诗歌的核心要素。他在一首诗中写道:“植被和时令相互搀扶/又若即若离/在湖水面前/我既不着相/也不悲喜/只是两手交替着扶住若无其事的钟/让无边微波/喂养身如空山的自己。”诗的语调是个人的,叙事是缓慢的,言辞是朴素的,却有一股清晰、通透和疼痛的力量。显然,这种力量不是技艺、技巧的,而是精神、意念的,是对现实存在领悟和体察的外化。某种意义上,这种诗是一种真正的诗,有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任何解读都是多余的。
(作者单位:天津财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