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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起了第一天(诗集)

来源:网络转载 2017-04-30 06:51 编辑: www.xigushan.com 查看:


我记起了第一天(诗集)

玛丽娜·茨维塔耶娃│著

王家新│译

 

她一生大开大合,亢奋悲凉,忽而天马行空,雷鸣电闪,忽而惶恐交加,如坠深渊,才华横溢,秉性孤傲,心比天高,命运多舛,风风雨雨,曲曲折折,如同一部完整的生命交响乐。其代表作品《里程碑》,《魔灯》等。

 

 

约会

 

我将迟到,为我们已约好的

相会,当我到达,我的头发将会变灰……

是的,我将被攫夺

在春天,而你赋予的希望也太高了。

 

我将带着这种苦痛行走,年复一年

穿过群山,或与之相等的广场、城镇,

(奥菲尼娅不曾畏缩于后悔!)我将行走

在灵魂和双手之上,勿需颤栗。

 

活着,像泥土一样持续。

带着血,在每一道河湾、每一片灌木丛里;

甚至奥菲尼娅的脸仍在等待

在每一道溪流与伸向它的青草之间。

 

她吞咽着爱,充填她的嘴

以淤泥。一把金属之上光的斧柄!

我赋予我的爱于你:它太高了。

在天空之上是我的葬礼。

 

 

 

我知道这真实

 

我知道这真实!其他的真实都放弃。

在大地上已没有时间让人们互相拼斗。

看——已是黄昏;看,已是夜晚。不会再有

你们的说话声了,诗人,情人,将军。

 

而现在风已歇息,草丛蒙上了露水,

很快,星辰风暴的漩涡也将平静。

很快,很快,我们也会睡去,在地下,所有的我们,

而那些活在地上的我们不让我们入睡。

 

1915

 

 

致阿赫玛托娃①

 

我不会落在你的身后。我是护送者。

你——囚徒。我们的命运一样。

这里是同样打开的空虚

它要求我们的一样——走开。

 

所以——我靠着虚无。

我看见了它。

让我走开,我的囚徒,

走向远处的那棵松树。

 

 

 

 

这样的柔情是从哪儿来的?

 

这样的柔情是从哪儿来的?

这样的鬈发我也不是

第一次抚摸到,我吻过的

嘴唇也比你的更深暗。

 

星辰升起而又暗淡,

(这样的柔情是从哪儿来的?)

炽热的目光投来而又隐去,

就在我的眼前。

 

而我从未听过这样的歌,

在这全然漆黑的夜里。

我们立誓——哦,温柔!——

深深依偎在歌手的胸前。

 

但是这样的柔情是从哪儿来的?

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这

年轻狡黠的、飘泊的歌手?

你的睫毛——能不能更长一些?

 

 

 

我记起了第一天

 

我记起了第一天,那孩子气的美,

衰弱无力的柔情,一只燕子神性的抛洒。

手的无意,心的无意

像飞石——像鹰——撞入我胸膛。

 

而现在——因发烧和哀怜哆嗦,惟有

像狼一样嚎叫,惟有:落入你的脚下,

惟有垂下眼帘,因为欢愉的惩罚——

这犯罪般的激情和残忍的爱!

 

 

 

我祝福我们的手头活

 

我祝福我们的手头活,祝福

每晚的入睡。

一夜又一夜祝福。

 

而这外套,你的外套,我的外套,

半落满了灰,半是洞。

我祝福陌生人家里的

 

宁静——祝福烤炉里的面包。

 

1918

 

 

黑色的天穹铭刻着一些字词

 

黑色的天穹铭刻着一些字词,

而美丽的眼睛变瞎……

死床不再可怕,

爱床不再甜蜜。

 

而汗水来自写作——来自耕耘!

我们知道另一种炽热:

轻盈的火围绕着卷发舞蹈——

灵感的微风!

 

 

 

书桌②

 

三十年在一起——

比爱情更清澈。

我熟悉你的每一道纹理,

你了解我的诗行。

 

难道不是你把它们写在我的脸上?

你吃下纸页,你教我:

没有什么明天。你教我:

只有今天,今天。

 

钱,账单,情书,账单,

你挺立在橡树的漩涡中。

一直在说:每一个你要的词都是

今天,今天。

 

上帝,你一直不停地在说,

绝不接受账单和残羹剩饭。

哼,明天就让他们把我抬出去,我这傻瓜

完全奉献于你的桌面。

 

1933

 

注释:① 该诗为《书桌》组诗中的第二首。

 

 

时代不曾想着一个诗人

 

时代不曾想着一个诗人,

而我们对他也不留意。

上帝和他在一起,以喧嚣和雷声,

他从未在我的时代出现!

 

如果时代没有时间为先驱者,

我也没有时间为后来的子孙。

我的时代是我的灾祸,是对我的剥夺,

我的时代是我的死敌。

 

 

像你眼中的瞳孔一样黑

 

像眼中的瞳孔一样黑,吮吸着

光——我爱你,视野锐利的夜。

 

让我歌唱和庆祝你,哦歌的古老

母亲,你勒住大地的四种风。

 

呼唤你,荣耀你——我什么都不是

只是一只喧腾大海里的贝壳。

 

夜!我看进人类瞳孔已太久了!

把我烧成灰烬,最黑的太阳——夜!

 

 

 

诗人

 

           3

 

现在我怎么办,一个瞎子和无父的人?

任何别的人都可以看,都有一个父亲。

这个充满沟壕的世界已容不下激情

好像它能带来灭顶之灾

而哭泣——被称为多余。

 

现在我怎么办,一个天生从事

歌唱的生灵(像晒焦的电线!西伯里亚!)

当我走过我的魔法桥

我那一瞥,在一个称重和度量的世界上

又有什么份量?

 

现在我怎么办,歌手和头生子

在一个深黑的世界里——变灰?

把我的灵感保持在——一个暖水瓶里?

因为它太浩瀚了

在这个已被死死限定的世界上?

 

1923

 

网络选编: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