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金磊认为,土地本有一个天然和谐的系统,包括植物、昆虫、鸟类、微生物等等,这个系统越丰富就越稳定。“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使用农药,表面上一时除去了虫害,但把一些对庄稼有益的虫也杀死了,比如蚯蚓,在使用农药和除草剂的土地里就很少见,土地就板结了,而机械的深耕也不能使土地恢复原本的松软。不使用除草剂、农药,大量的蚯蚓繁殖起来,它们就成了耕田的帮手。而对昆虫是“害虫”、“益虫”的定义本来就是片面的,比如认为是“害虫”的蝼蛄,它可以起到间苗作用;各种蚂蚁,在深秋时会把草籽收藏起来,作为过冬的食物,而第二年地里就不会闹草荒;一种所谓的“害虫”,恰恰是另一种“害虫”的天敌,只要种类足够繁多,它们相生相克,哪一种都不会形成虫害……
地里间种了芝麻,多种棉虫就会躲避芝麻的气味,旁边种几株玉米,又使它们有了比棉花更好的食物;豆类有固氮 菌,会在地里保留天然的氮肥,下一季正好可以种玉米;保留适当的杂草,可以涵养水分…… 每天凌晨或者夜晚,安金磊经常在地里,倾听庄稼地里的响动:几 十种昆虫,蛐蛐、七星瓢虫、蚂蚱……它们的叫声都是不一样的,各有各的声部;还有庄稼拔节、抽穗的声音,露水的声音,在安金磊听来,都是无比美妙的天籁。 另外,每个昆虫的声部都是一个重要的信息,哪个声部多了或少了,就意味着田里的种植结构该进行适当的调整了。7个秋天过去了,不使用丁点的农药,他的农田里一次也没有像乡人们的地里一样发生严重的虫害。近日,记者来到他的地里观察,看到一片茂盛的庄稼地里,各种熟悉或不熟悉的昆虫都在地里自由地出没,品种繁多,但数量都不是太多。
他在这片土地上种植的都是传统的棉花与五谷,他没有种能带来较大经济效益的大棚,他认为大棚是有问题的,一方面病菌会在大棚里大量繁殖,一方面反季节的蔬菜也只有其形,没有其神;另外,最要紧的是,这样的生产方式一刻不停在压榨着土地,而土地,也是需要休息的。
在他的眼里,土地也和人一样需要尊重、需要“养、藏”,每年他用轮作休耕的方式让疲劳的土地休息。
他坚持不在地里打手机,怕手机的辐射伤害了禾苗和昆虫。
如今,安金磊的田里不但可以见到60多种昆虫,还可以见到燕子、老鹰、喜鹊等16种鸟,有时还可以见到平原上稀罕的野鸡呢。
当地是棉乡,很少有人种植谷子。让乡亲们感觉安金磊怪异的是,每年他都会种一大片谷子,用来招待麻雀,头一年他种了5亩谷子,看到有大量的麻雀赶来啄食,他就不收割,等着麻雀们吃,几千只的麻雀都赶到了他的田里,他妻子惊奇地喊,“全镇的麻雀都来了!”整整喂了17天,忽然,麻雀们发现了旁边棉田里的虫子,于是开始散落开捉虫,捉了几天虫,都没影了,他最后把麻雀吃剩的谷子收回来,还打了400斤。
今年他种植了13亩谷子养麻雀,在谷子7分熟时麻雀们就该来了,将有上万只,“全县的麻雀来开会”。他说现在每年秋天看到这么多麻雀赶来也不欢喜了,“他们为了这么一口食物,得飞多远的路,得多辛苦?想想看,它们平日生活的环境该是多么艰难啊!”
站在他的农田里,他用手拔起一根粗大的野草,几乎有点伤感地对我说:你看,为了打粮食滋养这个身体我们还得伤害这些草,我总在想,人能不能仅依靠喝露水生活啊。我笑了:“餐风饮露,那你就成了神仙了。”
安先生家的伙食很简单,因为我新到,是客人,做了三个菜,一个是土豆用水焯了,加盐,一个是茄子泥,放盐,一个是黄瓜切断,都是他地里的出产。焯菜的水留下来做粥。他说,知道你是居士,好招待。我平常菜里经常不放盐就生吃,也吃不多,我教育孩子吃饭喝水要想着天下还有众多的人和生灵没有饭吃没有水喝,七分饱就够了。“你们城里人不健康,一个是运动少,劳动是人健康的基本需求;二是你们吃的那些食物没有营养,能量不够,那些大棚蔬菜、转基因食品对人有害。”
饭后,他请我吃院子里的葡萄,很清香,他自己连皮和核一起嚼了 吃,他说吃东西这样最好,吃东西最好吃本地的、正常季节出产的,那些远方的水果不要吃它,它运过来,需要多少能源的浪费?后来说起土地上的收益,他说,过 去外人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许多记者也是,认为绿色农业带来经济效益是他这里的一个新闻点,不能真正理解他,所以后来不想见媒体。
纯粹有机的生产方式,使他田地里出产的产量略比使用化肥农药的乡民们低一些,但他的棉花粮食品质好,又能获得更好的价格,比如棉花,每斤能比使用农药化肥的多卖一元三四。没有购买农药化肥的成本,计算下来,倒是他的地效益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