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陪伴妈妈的日子里（五）

毕竟妈妈已经二十天粒米未进了，所以对妈妈会悄然离去的自然规律，我是早有思想准备的。因为这几天的天气炎热，我首先把家里面的空调温度调低，接着把自己洗脸刷牙的必须之事弄完毕，然后给妹妹打了电话，告诉妹妹今日凌晨妈妈已经走了，同时我简单的说明了妈妈走的很安然很平静，几乎是不带一点痛苦的。妹妹回答我：“哥哥，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来。”

以前的父亲去世，今日妈妈的突然离开，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妹妹就是我这一辈唯一的亲人了。虽然我不得不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但我同时说明妈妈几乎不带一点痛苦的离开，是希望这个说明能够起到冲淡妹妹哀伤心情的作用。真所谓逝者已驾鹤西去，我当然要关心还与我在一起共同生活的妹妹。

妈妈的离开，我仿佛冥冥之中有预感，昨夜我是破天荒的自从搬进这个家以来，第一次卫生间的灯彻夜未关，为的就是半夜如果妈妈需要帮助，我起来做事就容易看得清楚。现在想来昨夜今晨妈妈的英灵离去，是一路看得清清楚楚的。

接着我在抽屉里面拿了二千元钱带了一个手机，就骑自行车出去给妈妈去买寿衣去了，因为此刻时间还早，街面上的商店大多没有开门，但是我知道卖寿衣的商店一般都貼着手机号码的。当我用手机叫醒店主买好了衣服后，用自行车驮了一大包东西骑回家的时候，碰巧看到妹妹他们打出租车过来也刚停下。

后来，当我把妈妈离开时候的情况，向一位熟悉的朋友说起，朋友认为妈妈走的是非常的圆满，普通人就是刻意的去安排也不可能安排的这样清爽。（因为我最后给妈妈擦洗身体换衣服的时候，妈妈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排泄物的）朋友说这样的现象是非常罕见的，感觉妈妈就像是过去庙里面得道高僧的圆寂了。

现在我想说些早年听妈妈说过的有趣事，妈妈是一个不足月的早产儿，外婆生妈妈的时候已经四十几岁了，按照现在的说法是高龄产妇，婴儿的出生连七个月都不到，第一次称体重是满三个月的日子，称出来的分量是老秤三斤十二两。妈妈说她听我的外婆说，因为她小毛头的时候长的太小，冬天外婆是把她裹在棉的棉绑腿里面的。晚上上楼睡觉的时候，比妈妈大七岁的小舅舅，可以把妈妈夹在咯吱窝里面夹到楼上。因为外婆担心妈妈体弱多病养不大，就在妈妈满一周岁的时候，去海宁（或者是海盐）庙里面烧香的时候，把妈妈过寄给海塘边庙里面的白衣观音菩萨，所以后来妈妈的名字是庙里面的和尚（也可能的尼姑）取的。

妈妈的一生逃过了许多劫难，日本鬼子杀人放火的扫荡，日本鬼子飞机扔炸弹的轰炸都经历过，妈妈的一个表哥被日本鬼子当支那兵扔在火堆里面活活烧死，因为是不放心收割下来的稻谷怕被雨淋，我外婆知道后哭的晕过去。（妈妈的表哥是我外婆姐姐的儿子）妈妈在二十九岁的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说猫头鹰夜里面在她睡觉的房顶上整整叫了半个月，按照以前农村里面的说法，凡是谁家的房顶上有猫头鹰叫，谁的家里面总要死人的。

后来妈妈是大难不死，等妈妈的病好了以后，在去杭州烧香的时候，请人看相算了命，当时是化了一块银元，算出来三年后会得子，结果真的被算准在三年后养了我。解放后的例次政治运动就不去说它了，妈妈后来还住院动过二次手术，当年没有微创手术，妈妈胆结石手术的刀口是弧形斜切的真是长的恐怖。而且妈妈还有先天的心脏病和高血压，所以妈妈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摇摇晃晃的活到九十五岁真是靠了菩萨的保佑。

妈妈和外婆一样一生善良信佛，解放前年年去莲四荡烧香，解放后因为破除迷信就不敢去了。妈妈说外婆活到八十四岁，最后就有点感冒一个星期没有吃饭，临走前二十分钟媳妇还剥给她吃橘子，房间里面大家还有说有笑的，后来等媳妇到房间外做了些事情再回来，发现老太太好像睡着了，用手推推才发觉已经走了。所以外婆的人生收场肯定会对妈妈有触动。而妈妈的人生收场也一定会对我有触动。

妈妈是没有工作的家庭妇女，所以没有经济收入。在我的记忆中过去家庭生活非常困难，就靠父亲一个人每个月七十二元的工资，还要每个月寄给在乡下奶奶五元钱，和外婆的三元钱。遇到家里面有人生病，最困难的时候在月底连买蔬菜的钱都没有。（那时候蔬菜只要几分钱一斤）。但是妈妈看到来要饭的人总是不忍心拒绝，一般的给一分钱，拖儿带女残疾的给二分钱。因为我们住的是棚户区，要饭的几乎天天都有，有时候我也埋怨妈妈的，但妈妈总说千个螺丝拦个阙，门前布施好收荫，门前布施要好过远烧香。（螺丝拦阙是指农村稻田的水沟里面，螺丝多了就可以拦成阻断水流的坝。远烧香可能是带旅游的借佛游春。）

现在看来过去妈妈从牙缝里面省出来的，这一分钱二分钱的善心投资，它的回报率是炒股炒金炒房所不能够比的，所以真的感觉妈妈才是投资高手。（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