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持续观察「现象」以及「认知现象」两者的消逝,并思惟:「即使一眨眼或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也没有常存不变的东西,以前并不了解这一点。它过去会败坏散灭,未来也会如此」。这时应注意「思惟」,还有,在观察的过程中他很容易生起恐怖心。他思惟:「以往只知享乐,不识真理,现在见到不断在败坏散灭的真理实令人怖畏,每一剎那的变异,人都有可能死亡。这一生一开始就是可怕的,无尽的『生』也是如此。因此,为追求幸福和快乐想要抓住无常变异的现象是徒劳无功的。『生』诚可畏,它随之活在一直不断在败坏和散灭的现象里,老、死、忧、悲、苦、恼,令人怖畏」。要注意到这些思惟并舍离它。
禅修者见到一切不可依靠,身心变得虚羸、不乐,他不再容光焕发、精神饱满。但不要气馁,这是内观进步的象征。再也没有比觉察到可怖畏的事更令人沮丧了,他应注意到这样的思惟,继续观察一个接一个生起的现象,不快乐的感受自然会消失。假使他没有这么做,会让悲伤盘据心头,为恐惧所征服。这样的恐惧与内观是扯不上关系的,因此,要精勤的观照,不要让它涌上心头。
在观照过程中,他很可能再度发现这些过患:「身心是变异无常、苦的,『生』不是件好事,生而又生,不能止息,也是如此。原本看似坚固实在的现象,一旦勘破它的真正面目,实在令人失望之至。在这无常幻化的现象中,要追求幸福快乐有如缘木求鱼。生非可喜,老、死、忧、悲、苦、恼,令人怖畏。」像这样的思惟生起,也应去注意它。他易感受身心的现象以及去觉察它们的意识,同样是粗俗、鄙下、不值得爱喜,见到它们的生灭,他心生厌离,甚至见到身体的危脆、衰败、散灭。
在这个阶段,禅修者观一切身心现象而生厌离。虽然经过一连串敏锐的观察,他清楚透视现象的幻灭性,他不再灵光觉照,这是与厌离结合的结果,他显得提不起劲。不过他不能就不再观照了,这好比一个人走在泥泞骯脏的小径,每走一步都令他讨厌,但他也不能就此停止不走。这时,他视人间为必然败坏之处,不会再欣乐又投生人间,当男人、女人,国王或亿万富翁。他有像天界般的感受。
有此体认之后,他对一切观察到的身心现象起厌离,或想从中解脱出来。无论看、听、触、思惟、站立、坐着、弯曲、伸直、注意等动作──他只想全部舍离这些的造作。这时,应注意起「在期望」。他思惟:「每一次观照,这一切的造作都不断在重复着,实在是很糟的事。应停止观察它们」。这时要注意这样的思惟。
有些禅修者,虽然如此思惟之后停止观照,但身心的现象,像「起」、「伏」、「伸」、「屈」、「意图」仍照常地进行着。因此他感到喜悦:「虽停止观照身心,它们的变化造作仍照常进行着,而且意识也随着自动去察觉。所以,解脱并不由于只是停止去观照就可达到的,身心的变化不会因不去观照它就没有了,只须如同往常,继续看着它的生灭就能彻底体悟到三法印,然后舍离,进入寂静,诸行止息、体验涅盘、平静、喜悦。」因这样的喜悦,他持续观照。有些禅修者若无法做这样的思惟,一旦经老师的解释后而感到满意,仍会继续地观照下去。
持续观察进入顺境后,有些人的情形会在那时生起疼痛的感受。这时不必气馁,它只是纯大苦聚所具有的特性,如经上所说:「观五蕴是苦,如病、如痈、如刺、如患、如恼等等。」即使没有疼痛的感受,也会在每次的观照中,清楚地见到无常、苦、无我其中一项。禅修者虽如法观察,仍觉未臻完善,以为能观之识与所观之境并未紧紧相随,这是太迫切的缘故,反而无法完整地体会到三法印。对他的观察不满意,就常变换姿势,静坐时,他想着可经行得更好;经行时,又想回到静坐,坐下后又想调整手脚,想换个地方,又想躺下,每换一个姿势以后又无法持续太久,变得焦躁不安。但不用感到失望。这是他尚未了解身心缘起的真相,也未体会到缘起的寂静。他做得很好,但感觉背道而驰,他应该坚守某个姿势,随后就会发现能安住于那个姿势上面。持续精勤看着身心现象的变化,心会逐渐专注和明觉,焦躁的感觉终会完全消失。
一旦能平静地面对身心的变化,心变得清晰且能敏锐地观其生灭,好象不用作意就很流畅的观着,即使微细的身心现象,也不用费任何力气。无常、苦、无我的真相,不须透过思惟就明显地呈现。无论身体某处生起感觉,注意力即落于该处,不过那触受有如羊毛般柔顺。有时全身出现的观察点太多了,必须加速观照,身心好象要往上拉拔,接着感觉它们变得稀稀落落,禅修者能平静地、轻易地观察到。有时生理的反应完全消失,只剩心的变化,喜乐生起,如淋细水般,令人陶醉,并且宁静充盈,或看见到如晴空般的光明。不过这些特别的体验不会使人动摇,让喜悦冲昏了头,但他仍可享受着。此时应警觉在享受这种体验,应注意有喜乐、宁静、光明,这些现象若未消失,就不须去理会,转而注意其它生起的现象。
进入这一阶段,他对无我的道理深信不疑,知道一切只是身心缘起的造作,一个身心现起去辨识另一个身心的现象而已。对一一生起的现象他喜悦地观察,不因时间长久而感到疲倦,他可长时间采某一姿势而没有疼痛,无论坐或卧,皆可持续观察两三小时而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在结束时,姿势仍安稳如初。
有时身心变化迅速,他观照地很好,因此迫切想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这时应注意「迫切」,他感觉做得很好,对这样的感觉也要注意察觉它。他期盼内观进步,这时应注意「期盼」。无论什么现象生起了,都要稳稳地观照,不要想做特别的功夫也不要松懈,有时候由于迫切、喜乐、执取或期盼的缘故使观照退失、松弛。有些人认为目标已近在咫尺了,所以特别精进努力,一旦这么做反而退钝下来。因为不安的心就无法恰到好处地专注在身心现象上。所以当观照进入顺境时只须稳扎稳打地持续下去,既不可松懈也不要做特别功夫,他将很快生起直探身心现象源头的内观智能,体证涅盘。在这阶段,有些禅修者的状况或许会起起落落,不要让失望有可乘之机,反而要坚定不舍,注意六根的觉受。不过,若不能平稳、宁静地觉照,是不可能遍观一切的。
禅修者无论从腹部的起伏,或以任何其它身、心的目标开始观察,都会发现产生一种延续的动力,接着,观力平静、流畅,不须靠作意就绵绵不绝。他宁静、清晰地看着诸行的息灭,心无杂染,不论外境怎么吸引人都不为所动,或者怎么恼人也不因此而苦。他看只是看,听只是听,嗅只是嗅,尝只是尝,触只是触,识只是识,他具足经上所记载的六种定力,观照诸法的生灭,在禅定中时间感消失了。一旦五力──信、进、念、定、慧平衡具足了,他将体证涅盘(注:马哈希在此详细描述体证涅盘的情形,不过这对多数禅修者来说并没有帮助,知道太多并产生期待,而不去清楚地观照当下身心的变化,这样是有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