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悟”,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启蒙,通过内在精神核心猝然开启,显露出最深处的自我。这发生在一般称为默观的平静状态,但却宛如石破天惊,超越安静默观全神贯注的层次。但很显然,仅仅内在的平安不足以带领我们接触到内心最深的自由。
这种“禅悟”并不宣扬超自然或神秘。禅在某个意义上是反神秘的,因此它让我们可以观察内在自我的自然作工。禅的核心与本质“悟”,是一种革命性的精神体验。在漫长的纯化与试炼之后,也是在严格的精神锻炼之后,修习者会体验一种内在的爆炸,将其虚假的内在自我炸成碎片,只留下他的“本相”,他“在出生前原来的我”。(或是“佛性”。随便你用什么名称来称呼这个真我——“灵”、“如来”——总之,就是我们正在讨论的那个内在的“我”)。
这种心无旁骛的状态,就其本质来说,其实就是处于默观祈祷状态。根据禅宗理论,默观者的内在已经完全成熟,内在自我的神秘压力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能破茧而出,把修习者整个推进顿悟的状态。当一个人到达那样的临界点时,任何一个偶然的声音、语词或事件都很可能成为引爆点,使人突然明白无误地体会到外在自我的空虚,彻底解放内在真正的“我”。在禅的语言中,真正的自我超越了自我与非我的分别。默观者的“心门顿然开启”,在其沉默深处开显了他的“原我”(original self)。
默观者或禅修者在其虚假的自我粉碎时找到自己,那些碎片好像被一阵突然、愉快的旋风带走了。他就坐在那里,看起来还是同一个人,但根本上已经大不相同,因为这个永恒的人,独一无二,谦卑又有力量,可怕又有趣,完全笔墨难以形容,也难与别人比较。因为他超越是非、主体与客体、自我与非我。就像基督徒对于谦卑的喜悦所怀有的奇妙的、具有强大冲击力的、无法言喻的敬畏:“我与主是合一的。”
默观者或禅修者在开悟之前会处在安静的回忆状态中。他没有“思想”,进入了“不知之云”中,心智“纯然”空白、被动、不活跃。这个空虚也是一种满全,这个寂静并非死亡或迟滞,它充满无限可能,并随时准备迎接满全的到来,但并不知道那满全是什么,也不渴望任何预设的外貌或方向。这空虚被形容为“心源”,这表示它有接受的能力,而且事实上不知道它位于何处,也没有任何心理上努力的证据,但它也许正在接受某些它不知道而且不关心的东西。
这宁静的不知尚未察觉那真实的内在自我,但自然而然地,精神上的自我会揭露自己的秘密身份。突然一声雷响,内在意识之“门”飞开来,雷响的震惊程度刚好创造一个突然的觉醒,理解到那虚假、外在的自我被那赤裸裸的空无所束缚,而且立刻把它当作幻觉般驱走。它不仅消失无踪,还仿佛从未出现过——它只是纯粹的虚构,是热情的附属体与自我欺骗的幻影。那真实的自我在他所有的现实中显露出来。我们绝不可用“旧人”这个名词,用保禄宗徒的话来讲,反而应该用“新人”。(为何是“旧”?由于佛教相信真实的自我从无始以来即永恒存在,它本来就在,不是被创造出来的,这样的自我是永远是旧的也永远是新的,因为它超越了旧与新,它是永远存在的。)
内在自我不是“理想”的自我,更不是任何想像中完美的受造物
默观或禅修,是一种完全解放的经验,修习者会认出自己毕竟不是那虚假的自我,而完全是那真实的自我,此外无他,没有光荣、没有自大、没有自以为是的正直、没有关注自己的益处。
I AM of the Almighty)相遇。
神学家可能会说,他们完全只关心其经验“既有”的部分,而基督徒则是在经验本身之上再加上神学诠释。基督宗教、犹太教以及伊斯兰教神秘主义的重要特征之一,便是天主的存有与灵魂的存有之间、全能者的“我”与我们内在的“我”之间,有一个极大的、形而上的鸿沟。而矛盾的是,我们内在深处的“我”存在天主内,天主就住在其中。但我们必须分辨清楚,经验到我们内在深处的存有与察觉到天主在我们内也透过我们内在自我显现出祂自己是不同的。我们必须知道,镜子与反映在它上面的影像不同。这个差别必须依靠神学上的“信德”而成立。
感谢保禄萧兄弟来自天主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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