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真人和《悟真篇》(2)

　　 清静派以自身神、气为阴阳、为坎离、为男女、为夫妇，唯务自身之清修。主张自力更生，反对借助异性。朱元育、董德宁等注属此。
　　 神即性，“静者为性，动者为意，妙用则为神”。所谓元性、元神、真意，三者同出而异名。借用佛家的话说，此三者“非一非异”。气即命，谓之身命，内丹家认为决定肉身寿命者在元精，即肾中真气。《崔公入药镜》说：“是性命，非神气”；王重阳说：“神即性，气即命。”前者指识神及呼吸之气，后者指元神及肾中真气。自古丹经多以汞铅、龙虎、乌兔等反复比喻，使读者如坠五里雾中。质言之，所谓元神乃指本体意识，元神即寓于识神之中，元神为体，识神为用。所谓真气，又称元精，阳精，即寓于阴精(生殖之精)之中。(内丹家所说炼精化气之气，不同于一般气功内气、外气之气)故所谓一阳生、活子时、冬至、震卦等等。质言之，皆指生理上之性兴奋。道家修炼，历来重视葆精，诸如《太平经》、《老于章句》、《想尔注》，《黄庭经》等早期道家经典以及后世所有内丹经籍，无不论及葆精之要。
　　 近代科学家，亦曾有强化性腺以延长寿命之实验。如1869年，法国碎格尔教授曾论及性内分泌与人体衰老之关系，认为通过强化性腺(采用年轻动物睾丸移殖，结扎输精管，注射性激素等方法)，可恢复青春，延长寿命。除自身实验外，并用此法为他人治疗肺结核而获效。1920年，奥地利科学家雪单纳克(一译徐太因拿哈)，曾发表《返老还童》一书，论述通过强化性腺(方法同上)，促使动物返老还童，甚至延长寿命两倍半之实验情况。1924年德国斯密特教授，亦曾在中国一名囚犯身上做过类似实验。再看家禽、家畜阉割后而致肥美，玉米隔株去雄(去掉雄穗)可获增产，益证内丹学中“男断白虎，女斩赤龙”说之有科学道理。
　　 外国之实验，虽获一些成效，终未成功。盖其方法均属一时之刺激，且仅施之于肉体，而无与于神气。故虽呈一时之效验，终致迅速之衰竭。我国内丹之法则精气神三者兼顾，以神为主导，以精气为基础。己亏者，补之使足(即强化)，既足者，炼之使化。层层上升而达“三元三全”，尤妙在用其轻清之气，而非重浊之质，故具延年益寿之用，而无突然衰竭之虞。
　　 主性派。道家内丹之学，原以延年益寿，继求“长生不死”为目的。发展至金代，王重阳出，恢复了庄子齐生死思想，或说汲取了禅宗思想，开始偏重于精神之解脱(修性)，而不以肉身寿命之长短为意。如王重阳《授马丹阳廿四诀》说：“丹阳又问何者名为长生不死?祖师答日：‘是这真性不乱，万缘不挂，不去不来，此是长生不死也。';王重阳的主要继承者邱长春在《语录》中说：“吾宗三分命功，七分性学。以后只称性学，不得称功。功者，有为之事，性何功哉?”又说：“吾宗唯贵见金(性)，而水火配合其次也。大要以息心凝神为初基，以性明。见空为实地，以忘识化障为作用，回视龙虎、铅汞，皆法相而已，不可拘执。不如此便为外道，非吾徒也。”邱长春虽偏重修性，但还有三分命功，至金月岩编，黄公望传之《纸舟先生全真直指》(载《道藏洞真部·方法类》称上)，则单提性学，认为修性则命在其中，无须另修命功，甚至不须师传，亦无秘诀，尽扫铅汞，龙虎、周天、卦爻等名相。元·李道纯《中和集》及清·刘一明之《悟真直指》皆属此派，而各有发挥。
　　 主性派亦以阴阳、坎离为说，而所指不同。如《悟真直指》说：“离为火，外雄而内雌，其内之雌为真阴，在人为灵知，藏于人心，人心动而灵知飞，如火之上焰也。坎为水，外暗而内明，其内之明为真阳，在人为真知，具于道心，道心昧而真知藏，如水之下流也。用颠倒者，生道心，完人心也……”。“因其真知至刚至健，喻之曰真铅。因其真知成仙成道，又喻之曰真种。古来圣贤皆采此一味大药而了性命。人心灵知虽是易动(按：此已暗含灵知为汞之意)，若得道心之真知制之，则灵归于真自不飞走。运此真知灵知，刚柔合一，不使有一点滓质留于方寸之间耳。这个神功之火，如立竿见影，呼谷传声。若下肯心，不待终日，即能阴中返阳，如探渊日出，阴气自退也。”按主性派以坎离、铅汞、阴阳、刚柔等皆归之于心性之中，而一分为二，但修真知，不但了性亦同时了命，即“性全命立”、“以性兼命”之说。故主性派亦为性命双修。按刘一明之《直指》兼采释禅及宋儒之说，文中论述详明，毫无隐覆，学者如能深入参究，当有所得。盖此等论述，初看似空洞无物，探参则处处落实。
　　 综上所述，可知内丹家之所谓阴阳，可归纳为：一、身外之阴阳(男女)，二、身内之阴阳(神气)，三、心性之阴阳(灵知、真知——即识神、元神)，以及内外综合四说，由于学说不同，功法各异，故其对《悟真篇》以及其它古丹经之理解，亦各是其是，互有抵牾，读者可以互参。
　　 关于张伯端之承传及清静，阴阳两派之授受源流问题。张伯端之师承，《悟真篇·自序》仅称：“遂感至人”，未言其师为何人。《张真人本末》称：“始遇青城文人刘君”。《悟真篇记》、《逍遥墟经》、《悟享篇注疏·翁葆光序》等则皆谓张师刘海蟾。其法嗣亦宗此说。此说虽不无疑问，但流传既久，似已约定俗成。刘海蟾为钟、吕一系重要人物，北宗尊之为五祖之一。故前道协会长陈撄宁说：“南北两派盖同出一源。”(陈撄宁《道窍谈·读者须知》三)关于南宗清静、阴阳两派功法授受源流问题，聚讼纷纭，遽难定论，约可概为三说：1．张伯端传阴阳派，其本人得诀后，依附于豪门马处厚，始了其事。石泰传薛道光时：“且戒之曰，此非巨公外护，易生谤毁，可疾往通都大邑，依有德有力者图之。紫贤遂弃僧伽黎，幅巾缝掖来京都，混俗和光，方了此事。”(见《石薛二真人记略》)张伯端得诀后，不去寺观，反依附于豪门。薛道光本为僧人，静坐清修，何谤毁之有?何故必须脱去僧衣，改换俗服，不去山林，反到京都，依附“巨公”方能了事?故此乃示阴阳修法之特殊性也。南宗五传至白玉蟾，自幼出家，未记有还俗之事，殆自己从事清修。2．张传石、薛等为清修，另传刘永年、翁葆光等为阴阳，如《悟真篇注疏·陈达灵序》说：“悟真仙翁闻道于青城之上，饵丹于荆湖之间，一传而广益子(刘永年)出焉，再传而无名子(翁葆光)出焉。”3．阴阳法为刘永年所传，与张伯端无关。因张于1082年逝世，刘于1168年逝世(生年不详)，即使刘寿百岁，张去世时刘不过十三岁，似不可能学阴阳丹法。另《悟真篇注疏·陈达灵序》转引刘永年刊行《参同契分章通真义》之《自序》说：“永年于绍兴戍午尝遇至人亲授口诀，仍训永年曰：但看《参同契》与我诀俱同。”戍午为绍兴八年(公元1138年)，距张伯端逝世已五十六年，故此至人当非指张。总之阴阳法门是否张伯端所传，虽尚可探讨，而南宗中确有阴阳一派，似无疑义。另，南宗于元代末年并入北宗龙门派，而龙门为清修之主派，于阴阳派难免门户之见，综观《悟真篇》各种注本，元代以前多以阴阳为释，元、明之间陈致虚，陆西星等则兼而两之，清代各注则全部以清修为释。由此观之，清修一派颇有力图将阴阳一派摈于南宗以外之倾向，按阴阳法门，前之许旌阳已捣其端，后之吕洞宾、张三丰，陆西星，李涵虚等续论其事，非南宗所独有也。论者甚谓主清静之北宗亦有修阴阳者，如马丹阳之夫妇同修、刘处玄之*院炼心等。(按此论似过，马、刘等未必即用阴阳功法)
　　 内丹家倡性命双修，无非通过人之身心互相作用而达延年益寿，开发智慧之目的，本非迷信之事。至于《悟真篇》中；‘学仙须是学天仙”，“只候功成朝北阙，九霞光里驾翔鸾”等语句，乃由历史局限使然，网友当能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