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香,它是人类史里颇富美感的一页,也是文化长流中最粲然耀辉的光影。芬芳的香气,能深入人的意识底层,唤醒过往的生命经验;当阵阵清香幽缓地浮荡在空气之中,它带领着人们一步步迈向属灵之地,一点一滴开发自性里待耘的良田。
美化生活。中国香道美化生活是普天众生人性的追求。早在先秦时期,香料就被广泛应用于除医疗、祭祀、驱虫、辟秽之外的美化生活、陶冶性情的功用之上,从士大夫到普遍百姓(无论男女),都有随身佩戴香囊、插戴香草的风气。并用香草装饰居室,用香木搭建屋宇,如《九歌》:“桂栋兮兰栋,辛夷楣兮药房。”后世更将香作为居室、物件、肌肤添香增趣的首选。在中国香道发展的鼎盛时期(宋代),用香成为普通百姓追求美好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井市生活中随处可见香的身影,街市上有“香铺”、“香人”,有专门制作“印香”的商家,甚至酒楼里也有随时向顾客供香的“香婆”。人们在香烟萦绕中净化心灵、感悟生活、寄托情思,大大开发了香在日常生活中的价值,是香纸作用更加人性化的思考和利用。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普通人对于理想中美好、和谐、人性化生存状态的懵懂追求。香河人们的生活密不可分,并由人赋予了完美主义的色彩。许多山、水、楼、亭均以“香”字命名。就连小姐姑娘们的名讳,也多有“香”字,仿佛无香不雅,无香不妙。香港的得名也同香料有关,从明朝开始,香港岛南部的一个小港湾因为转运产在广东东莞的沉香而出名,后才被人们称为“香港”。
熏燃之香:中国古代的达官贵人很早就注意到了香的妙用,通过熏燃香料来驱逐异味。石崇家的厕所因为焚香曾经声名显著,成为一时笑谈。在石崇以前熏香多出现于宫中。那时香大多产于西域诸国,西域离中原路途遥远,同时中原的海外贸易还没有发展起来,宫中仅有的香料都是通过西域诸国的朝贡得来的,熏香也最早成为宫中的习俗,大多用来熏炙衣被。《后汉书·钟离意传》记载,“蔡质《汉官仪》曰:‘尚书郎入直台中,官供新青缣白绫被,或锦被,昼夜更宿,帷帐画,通中枕,卧旃蓐,冬夏随时改易。太官供食,五日一美食,下天子一等。尚书郎伯使一人,女侍史二人,皆选端正者。伯使从至止车门还,女侍史絜被服,执香炉烧熏,从入台中,给使护衣服’也。”可见当时用香熏烤衣被是宫中的定制,并且有专门用来用香熏烤衣被的曝衣楼,有古宫词写到“西风太液月如钩,不住添香摺翠裘。烧尽两行红蜡烛,一宵人在曝衣楼”。当时熏香的器具很多,主要有熏炉和熏笼。在河北满城中靖王刘胜墓中,发掘的“铜薰炉”和“提笼”就是用来薰衣的器具;湖南长沙的马王堆一号墓出土的文物中,也有为了薰香衣而特制的薰笼。汉代更有博山香炉响誉于世。
唐代熏笼更为盛行,覆盖于火炉上供熏香、烘物或取暖。《东宫旧事》记载“太子纳妃,有漆画熏笼二,大被熏笼三,衣熏笼三”。反映此时宫中生活的宫体词也有很多都提到这种用来熏香的熏笼,如“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唐王昌龄《长信秋词》),“红颜未老思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白居易《宫词》),“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熏笼”(李煜《谢新恩》),“凤帐鸳被徒熏,寂寞花锁千门”(温庭筠《清平乐》)。就考古而言,在西安法门寺也出土了大量的金银制品的熏笼。雕金镂银,精雕细镂,非常精致,都是皇家用品。
除了大量的熏笼,还有各种动物形状的熏炉,用来取暖,特别是唐以后使用的比较广泛。宋代一些官宦士大夫家比较流行的是鸭形和狮形的铜熏炉,称为“香鸭”和“金猊”。和凝作的《何满子》中有“却爱熏香小鸭,羡他常在屏帷”,周邦彦写的《青门饮》中有“星斗横幽馆,夜无眠,灯花空老。雾浓香鸭,冰凝泪烛,霜天难晓”,贺铸的《薄幸》词里也有“向睡鸭炉边,翔鸳进屏里,羞把香罗暗解”,此处的“香鸭”“睡鸭”都是用来熏香取暖的器具。
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写自己的生活时也多次提到熏香的器具,如在《凤凰台上忆吹箫》里写下“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在《醉花阴》里写下“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不惟李清照,还有周紫芝的词《鹧鸪天》里有“调宝瑟,拨金猊,那时同唱鹧鸪词”徐伸的《二郎神》中“漫试着春衫,还思纤手,熏彻金猊烬冷”,词中的“金猊”、“金兽”都是这种用来熏香的器具,词中所写的闺闱绣闼或厅堂书房,围炉熏香,剪灯夜话则是古代士大夫之家充满情致的生活场面的具体反映。
一般来说,相对于北方而言,南方熏香更为普遍,原因一正如周邦彦《满庭芳》里所说“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二就是南方多瘴疠,用熏香驱邪辟秽去疾的观念非常普遍,正如明代屠隆在《考盘余事·香笺》里论香说的“仓山极目,未残炉热,香雾隐隐,绕帘又可祛邪辟秽,随其所适,无施不可。” 《颜氏香史》中也说到“不徒为熏洁也,五脏惟脾喜香,以养鼻通神,观而去尤疾焉”;还有就是南方多水,多水则蚊虫易于繁殖,熏香是驱除蚊虫的好办法。
悬佩之香:古代很早就有佩带香的风俗,《尔雅·释器》“妇人之祎,谓之缡。”郭璞注:即今之香缨也。《说文·巾部》“帷,囊也”段玉裁注:“凡囊曰帷。”《广韵·平支》:“缡,妇人香缨,古者香缨以五彩丝为之,女子许嫁后系诸身,云有系属。”这种风俗是后世女子系香囊的渊源。古诗中有“香囊悬肘后”的句子,大概是佩带香囊的最早反映。魏晋之时,佩带香囊更成为雅好风流的一种表现,东晋谢玄就特别喜欢佩紫罗香囊,谢安怕其玩物丧志,但又不想伤害他,就用嬉戏的方法赢得了香囊,烧了,成为了历史上的一端佳话。后世香囊则成为男女常佩的饰物,秦观《满庭芳》里有“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的句子就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