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方言称谓趣谈 (2009-06-19 11:02:04)
标签: 杂谈
天津方言称谓趣谈
作者:谭汝为
1、二哥
民俗语言专家、山东大学文史哲学研究院孙剑艺教授,原籍山东省阳谷县,是传说中打虎英雄武二郎的老乡。在学术交流通信中,他说:山东阳谷有传统民俗,就是出门在外,遇到年龄相当的陌生男子,要尊称为“二哥”,而忌讳称“大哥”。曾请教老人,答曰:“大哥是骂人的话,大哥是王八!”其实,山东阳谷“二哥”的尊称源于对“武松”的“英雄崇拜”。山东好汉武二郎是响当当的英雄,而其胞兄武大却因妻子潘金莲的秽行而窝囊被害,成为遭人耻笑的人物。
京津地区旧时饭馆旅店,对前来食宿的男性顾客尊称二爷,却讳称大爷。典型者为茶房、伙计、店小二之类在与前来的客人打招呼时,必称“二爷里请”、“二爷您用点儿什么”之类。社会交往中,亦尊称成年陌生男子为二哥,却讳称大哥。例如天津小贩在兜售时,爱说:“二哥吃菜瓜,酸甜的。”究其原因,又与“娃娃大哥”有关。
旧时婚姻观念,早成家早生子,叫做“早立子”。但旧时医疗卫生条件很落后,天花、麻疹、肺炎等严重威胁新生儿的生命。生下男孩并平安健康,是全家人的热切期盼。于是,就到娘娘宫去烧香祈祷,请回一个泥娃娃,当作自己的儿子。家中有了这个“娃娃大哥”作为长子,于是“招弟”“连弟”“续弟”……弟弟们就接二连三地呼噜噜跟着来了。新婚不久的小媳妇到娘娘宫去“拴娃娃”,这成了天津独特的民俗。
旧时,老天津卫居民几乎家里都有“娃娃大哥”。由此,出生的头胎男孩,“排行”则成了“老二”。老二、老三对娃娃大哥毕恭毕敬,尊之为兄长,且辈辈相沿。数十年后,逢年过节,老二老三的子女也对娃娃大爷叩拜行礼。
我幼时曾看到邻居家的娃娃大哥留两撇小黑胡,衣着长袍马褂,戴着红顶瓜皮帽,手持旱烟袋端坐于玻璃罩内的情状。五六十年前,天津土著各家长子都屈尊降为老二,而老大行第却专属泥偶,盖因其为家庭招来弟弟而功莫大焉。这是旧时天津社会称谓于面称“二哥”“二爷”的重要原因。旧时在天津大街上,两位素不相识的男士初次见面,则拱手行礼,必以“二爷”相称。因为“大爷”是家里供案上的“娃娃大哥”。
现在,新一代的天津人,即使萍水相逢,也相互称呼“大哥”。如:“大哥,跟您了打听点儿事……”见到年纪大一些的,则一律称呼“大爷”。现在没有再称呼“二哥,吃菜瓜”和“二爷,里请”的了。这也是“移风易俗”“与时俱进”。
2、大姐
在社会交往中,用亲属称谓招呼并无亲属关系的陌生人,可以拉近心理距离,显得亲切、真诚。这种称谓理念已形成传统,各国各地,概莫能外。
汉语“大姐”这个称谓,涵盖面很宽。甭说一般的中年妇女,就是对身居高位的女性政治家,也可以亲切地称呼“大姐”。如邓颖超、蔡畅、康克清等老一辈革命家,人们亲切地称之为“邓大姐”、“蔡大姐”、“康大姐”。
外地女性朋友来到天津,常会听到街市上的商贩或的哥,热情地打招呼,“大姐,您了买点嘛?”“大姐,您了上哪?”外地朋友对天津市井中“大姐”的称呼,觉得有意思。
其实,在老天津卫的街市上,跟女性市民打招呼,一律称为“大姑”。旧时走街串巷的小贩,或推车,或挑担,或提篮,或卖鱼,或卖菜,或卖日用杂品,主要是和家庭妇女打交道。小贩的买卖首先靠吆喝:“萝卜、白菜、茄子、火柿子咧……”这时,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位妇女买菜,小贩笑脸相迎:“大姑,您了挑点儿嘛?”“来1斤萝卜,半斤小葱,2斤韭菜。”和和气气,买卖成交了。
天津人,尤其是做买卖的商贩,嘴都甜,和气生财嘛。做生意和顾客打照面,开宗明义第一条就是打招呼,究竟使用什么称谓?里面学问大着呐!还拿卖菜的说事,看见一位来买菜的妇女,三十来岁,干净麻利,你招呼一声:“大嫂!”结果,遭来白眼儿:“德行!谁是你大嫂!”人家气哼哼地走了。旁边买菜的大娘小声说:“你这个冒失鬼!人家是大闺女,还没有出阁呢!”卖菜小贩说:“嗨,我哪知道啊!”吃一堑长一智,这个教训,得管一辈子。
因此,在社交礼仪中,选用女性称谓时,应特别注意其婚姻状况,“大嫂”“大婶”“大妈”“大娘”之类表示已婚的称谓,应慎重使用。在对其人婚姻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应选用“大姐”“大姑”“大姨”等称谓。所以,叫“大姑”最为保险。您了出阁了,是大姑;你还没出阁,也是大姑。
现在的天津话,称呼陌生女性一律为“大姐”或“姐姐”,从十五六的小姑娘,到四五十的中年妇女,都可一律称为“姐姐”。十五六的小姑娘是“小姐姐”,四五十岁的妇女是“老姐姐”,这绝对没错,绝不会落包涵。
上中学十五六的一个闺女,周日陪着妈妈外出购物,到了农贸市场,娘俩分别被售货员称为“姐姐”。母女俩相视一笑,都觉得舒服受用。为嘛?闺女心里颇得意——我长大了,受到社会的尊重;妈妈也很开心——看来,我还很年轻!您看,“大姐”这个称谓,在社交场合的表达效果怎么样?倍儿好!
3、白眼儿
天津老大娘领孩子上街,半路遇到邻居,邻居就会问:“这是红眼儿?还是白眼儿?”这要是让老外听见了,一定会大惑不解:“说我们老外是金发碧眼,你们中国人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怎么出来‘白眼珠’‘红眼珠’了?”原来,天津老年人在日常言语交际中,把自己的孙子、孙女称作“红眼儿”,把自己的外孙子、外孙女称为“白眼儿”。
其实,“白眼儿”是“白眼儿狼”的省称。《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在中国是家喻户晓,“狼”在中国文化中是以怨报德的动物。因此,中国人把忘恩负义的人比喻成“白眼儿狼”。例如:“全不想老师当年的培育之恩呐,文革一来,就陷害老师,批斗老师,真是个白眼儿狼啊!”
但为嘛把自己的外孙子、外孙女说成是“白眼儿狼”呢?首先指出:这是一种戏称(戏谑性称呼),带有开玩笑的意味。意为:尽管姥姥、姥爷再疼爱,但外孙子、外孙女毕竟是外姓人。天津俗语说:“外孙是姥姥家的狗,吃饱了就走。”
老人尽管嘴上笑骂:“你这个小白眼儿狼!”可对外孙疼爱有加,几天不见就想得慌。这,就是有中国特色的姥姥和姥爷。
中国人讲究称谓的系统性和对应化,就是相关的称谓得成龙配套。既然外孙子、外孙女雅号“白眼儿”,那孙子、孙女也别来个“空位”,干脆就称“红眼儿”,以示区别吧!有红是白的,多鲜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