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6:52
虽然女人们极少有喜欢她的,真正搞到水火不容的却只有我妈一个人。原因要说起来那就扯的远了。
会计这样轻松惬意的活儿原本是季月亭干的,她父亲在世的时候,想撮合她跟缫丝厂厂长的儿子,也就是我爸结婚,结果她看不上我爸,一心惦念远在上海沪剧团青梅竹马的二师哥。她父亲死后,厂长也就没情面可顾了,让愿意和他儿子搞对象的我妈替代季月亭做了让人羡慕的会计,季月亭则摇身一变,成了缫丝厂里最苦最累最底层的捞丝女工。从此,无论三九严寒还是三伏酷暑,她都要把一双白嫩的手伸到热水滚滚的缫丝池里去,她的使命就是在工作时间内弯腰佝背一刻不得闲的捞丝,直捞到两只手没一块好皮肉惨不忍睹,直捞到鲜活的少女手跟泡过的腐尸一样腻白……所以季月亭恨透了我妈,她以为如果我妈不同意嫁给我爸,她就还能干她的会计。而我妈当然也对我爸追过季月亭的事儿耿耿于怀,经常在闹脾气的时候旧事重提:“田大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娶我你很不甘心是吧?有本事你去找上海妖女啊,人家命不好心高啊!就是瞧不上你!我看你这一辈子就遗憾吧!你就心痒吧!”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6:58
我妈总说季朋他妈命不好都是自己作的,她送父亲的骨灰回上海时被二师哥搞大了肚子,绝情的戏子男果断要跟她一刀两断,并逼她打胎。季月亭狠不下心,于是就有了季朋。季月亭以生下孩子为条件嫁给了厂里的运输工阿嗅哥,在外人眼里季月亭这个决定颇有点作践自己的意思。阿嗅哥是最不受欢迎的男职工,他面相丑陋,寡言少语,秃顶龅牙,还有个最致命的弱点由他的外号就可见一斑,“嗅”拆开便是“口臭”二字,阿嗅哥由此得名。缫丝厂众工传诵频率最高的口号除了慷慨激昂的生产标语,就数那句“阿嗅哥嘴一张,以为到了茅四缸”(皖南人对粪坑的戏称),足见其有多臭名远扬。季月亭与阿嗅的结合倍受关注,在女人们“啧啧啧”说不清是叹惜还是鄙夷的咂嘴声及男人们流着哈喇子既蠢蠢欲动又望肚生畏的复杂眼神中,性感娇艳的小女人嫁给了平庸丑陋的粗汉子。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7:00
@甜蜜的果汁 2012-06-14 16:59:31
我也曾想过,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是否也可以提这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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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回复的,我又想哭了,所以想在这里写写我和他的故事。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7:07
阿嗅也就成了季朋的继父。
季月亭对负心汉念念不忘,季朋大一点的时候她还对他说呢:“季朋,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名叫季朋吗?我给你起名叫季朋,是因为我和你爸爸的名字都有一个月字,你爸爸叫蒋月龙,两个月字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朋字。他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你,但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有他,你的爸爸,他是个艺术家,很有天分的艺术家,妈妈相信你有他的遗传,将来也会走这条路……”
而季朋一听季月亭无端端提他见都没见过的亲老子,就不高兴的翻白眼。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7:09
当然,这些事都是我长大之后才知道的,小时候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我妈不允许我和季朋多接触。
我回家把季朋在课堂上念作文的事当笑话说给父母听。
我妈刻薄的说:“季月亭真没名堂,从小不教孩子正经,好种出好苗,我看那孩子将来肯定成不了器!”
我爸皱皱眉说:“你别这么说人家孩子啊,他那么点大懂什么?”
我妈把碗往台上狠狠一掼,恶毒的说:“婊子无情,戏子无意,这是古话!她作风不正派你又不是不知道,厂里谁不说她是狐狸精,狐狸精能生出什么好东西!你替他说什么话啊?又不是你的种!”
我爸只有沉默。
我妈就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津津,我还是那句话,多跟学习好的同学在一起玩,离季朋远一点。”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7:15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7:16
@我本无意2012 2012-06-14 17:10:41
好真实我也想哭了,楼主写写你的故事,让我们一同回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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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7:16
@5xejk7l 2012-06-14 17:15:10
顶起,楼主要快快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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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坚持更新的,尽量抽时间。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7:22
按理说季朋也是上海人,却得不到储老师的眷顾,因为季月亭混得不好,不如其他的上海父母得势。现在回想,季朋当年应该算我们班长得最好看的男生了,儿子像妈,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比小女孩儿还白净可人。可惜那时候我们对长相这回事还不太敏感。同学们厌恶的是他总不干正经事,他喜欢放屁,放了屁还唯恐天下不知,拿一本书扇的周围方圆两米臭倒一片,他就在座位上笑昏过去,很过瘾的样子,我对这种粗俗的行为极端反感,还暗地给他起了“屁虫屁圣屁怪屁魔屁仙儿屁大王”等无数个跟屁有关的外号。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7:26
作者:狐尾艾草 提交日期:2012-06-14 17:30
有失有得这话一点不差,因为季朋,我虽然得到了储老师的认可,却失去了民心,尤其跟我一组野炊的同学,从头到尾板着脸。
我讨好的说:“我来生火,我来生火……”
没人理我。
等我把自己弄成了黑脸包公,他们一个个幸灾乐祸,全笑得前仰后合。
后来我只好跟季朋单起了个炉灶煮面条吃,由八人一组变了俩人一组,贵为组长的我被无声的弹劾!
那次的野炊,我是哭着炊完的。
我哭田津津好心没好报,和最不受欢迎的男生成了一类人。
回家朝我妈撒娇也没讨到安慰,她打了我的屁股,还愤怒的说:“活该!我怎么说的来着?让你离那个小辣椒棒子远一点。你哭什么啊?咱们中国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懂吗?三岁看老,那个孩子跟他妈一样,成不了气!你呢?我看也是不争气的货!我花多少心思培养你你知道吗?要做好学生好学生好学生好学生……听见没有呀?”
我挂着泪珠狠命点头,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老师面前逞能,且谨遵我妈教诲,离季朋要多远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