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到了我的孩子,很羞愧,我也曾经考虑过让孩子初中或者高中去中国念书的,接受基础教育,我丈夫虽然没有反对,可他始终坚持说美国的教育更有活力一些。作为父母真是很矛盾的,原来的想法此时又重新困扰着我了,我是不是应该让孩子读了两年书后,再到中国去念高中,之后又重新回到美国去读大学?
看我不说话,她说:“让你们不方便了,真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我说,“他一喝酒就赶你出去?”
“这倒不是,是他喝得很多,且心情不是太好的时候。这一次还没有等到他赶我,我就出门了。”
“可这也不是长法啊。”
“他第二天就会急着来找我,这一次我想多在外面待几天,给他一个教训,也带孩子看看大阪,我明天就去找旅店。”
“你住我们家,我很高兴的,再说……你是怎样与他结婚的,结婚之前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毛病吗?”
“知道,还是他主动告诉我的,他还说他喝酒之后,要我让着他一些。”
我丈夫听到这里忍耐不住笑了。
她似乎知道我丈夫在笑她什么,解释说:“可是结婚前,他只是说说,与我在一起的时候能克制住自己少喝酒,那时候他很好。”
“你们是怎样认识的?”
“说起来就话长了。”接着,她却把话题转移到别处,她大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我才觉得我对不起我原来的男友,其实他很爱我的,唉……大姐,你是不是也有一种‘错觉’:是不是也觉得原来的男友才是最好的?因为他已经离开了你,于是,他就从眼前重新走向陌生、虚幻的状态?只有虚幻的东西才是最美的。”
“也许吧。可是他是谁呢?”
“他是与我一起留学的中国留学生。”她说,但不看我一眼,仿佛已经进入一种回忆之中,“1996年我来日本留学了,那时我十九岁。我们那一群读新宿日本语学校的十多个中国男女留学生都很年轻的,我们一起租用了日本人的一套房子,三四个人住一间房,一天打打闹闹的却也好过。我似乎更好过一些,因为我家境比较好,就是去打工了,压力也不大。但青春似乎总是寂寞的,还没到三个月,我们三个女学生就与另外三位配对完成了,多余出来的六个男留学生就更寂寞了。那两对还时不时吵几句,我与他却没有红过脸,其实我很霸道的,只不过他总让着我,我也习惯开玩笑地叫他‘老大’。”
我不插话,屏住呼吸听,我知道这里面有故事,与中国留学生好上了,又与日本人结婚。然而车已经到家了。
还没有等到我问她们吃饭没有,她就说:“我孩子还没有吃饭,一晚上都是吃零食,你们家里……啊,我来做。”
我哪里能让她做呢?我钻进厨房把饭菜搞好摆上桌子。她把孩子叫醒。我看着她们把饭菜全吃了。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在这半夜三更的,让人的心脏都抖了起来。
“是他打来的。”她关掉手机,把它扔到了桌子上,“他喝的酒开始醒了,我应该早一些关掉它的。”
第二章 让日本男人下跪的中国新娘(二)(1)
她安排孩子睡下后,心里面不平静,不想睡,我就陪她坐在孩子身边。不等到我提醒,她就接上车上的话说了起来,仍然说她的“老大”。
“我是一个很难静下心来的人,爱上他之后,更是一天都在想他,就是课间休息都想去拧他一下、踢他一脚。如果不是他监督,我的成绩不知道会怎样,一年学习期满,不是也有人没有考取日本大学,哭得眼泪鼻涕的卷着被子回国的?当然,他们没有考取的原因,并不都是因为学习不认真。”
“他很稳重、成熟的。”
“这倒不是,只不过离家远了,经济条件也不好,留学的压力也比较大。”
“你的‘不成熟’,往往是因为你有他可依靠吧?”
她又说:“真是这样的。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分别考取了不同地方的大学,我去了静冈,读了浜松医科大学,他去了大阪,读大阪经济大学,两地有三百多公里吧?”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毕业后他也留在了大阪,但这是后面的事。”
我立即想到,她来大阪是不是来找他的?但是我又自我否定了,因为她要是来找他,还用得着来我这里?况且她都有了孩子,就算要来,也不会带着孩子去看他吧。
“离开了他,离开了众多中国留学生,我还真感到寂寞了,人多,夏天晚上起来打蚊子、打蟑螂都有趣,一个人住,深夜把蚊子打死了,自己往往也会被吓一跳。”她停了停又说,“我想我应该打工去了,一天忙忙碌碌的,既可解闷,也可以让自己过得宽裕一些。”说到这里,她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之后才继续说:“我在他的帮助下找到了工作,他这方面有经验。”
我静静地听着,即使她停下来,我也不想打扰她。
我与我后来的丈夫川崎大辅也就是在我打工的料理店认识的。他经常与朋友一起来,不过,这个人来一次就能让人记住了——大家都是喝啤酒,只有他一个人喝了啤酒之后一般还要来一杯加热的清酒或者加水的威士忌(Mizuwari),还要事前说清楚,最后一杯酒他要单独付账的,因为他们都是“割勘”(作者注:意思是按人头数分摊计算,各自分担自己的费用,即日式AA制)。或许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他喝了酒之后,什么都会忘记的,包括“割勘”,只顾自己又跳又蹦的,没有女同事在的时候,他还说几句黄色笑话,那样子与来时如同两人。来时,因为他是静冈一家银行的经理,别人都是让他走在前面的,他自己也会找中间位子坐,说话还很严肃。喝了酒后他就拉着别人乱跳起来了。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我发现他注意我,首先是因为他每次来都要仔细看着橱窗里的菜(编者注:日本餐厅一进门一般都有橱窗,是蜡做成的各种饭菜的模型,旁边标有价格)问我,仿佛他是第一次来似的,其实他几乎是天天来,只不过后来独自一个人来的时候多。
有一次,他喝着酒对我语气轻松地说:“我知道你不是陪酒的,你是依靠劳动来挣钱的中国留学生,可我第一次注意你,是因为你看我时是一种嘲笑的眼神,我就喜欢与有挑战性的人打交道。”也许他还没有喝足,所以眼光里仍有一种高傲的眼神。
“先生,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如果我有失礼的地方,我向你道歉。”我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乱跳乱蹦时,我的确是觉得他有些愚蠢——如果日本人天生就缺乏幽默的话,做出想让他人发笑的举动时,会让人感觉相当别扭的。”
第二章 让日本男人下跪的中国新娘(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