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期待着,又担忧着。如果他们都不来怎么办?如果连行人都没有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自己爬起来,不要装得这么脆弱地不堪一击来骗取别人的同情?万一被出来寻找我的家人看到了怎么办?他们肯定会担心的。最恐怖的是如果被学校里的人看到了,他们一定会以此为把柄来嘲弄我的。对,我应该自己爬起来。
我动了动手臂,来自头部的疼痛再次将我定在了地上。我放弃了努力,任由雨水像冰雹一样落下。等着,等到我不再感到雨水的冷,等到我不再感到头部的痛……
(二)
阳光透过树丛细碎地洒在花格子铺成的小径上。你站在小径的对面,像往常一样身旁围满了忠诚的“粉丝”。
我胆怯着惊恐地望着你嘴角浮现的微笑,和你身边的“粉丝”装演着我倒在地下的画面。我转身逃出小径,身后的讥讽像锋利的尖刀一样揪着我的心。
你终究还是告诉了别人。
我一口气跑到教室,清晨的教室空无一人。我熟练地走到你的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跑到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将它一页一页地撕成碎片,看着手中的碎片像蝴蝶一样在空中翩飞着,仿佛心中的愤怒和悲痛也随之一点一点的脱离身体。
我不会让你欠我太多,你给我的每一次嘲弄我都会让你失去一样东西作为代价。这就是我报复你的手段,我们扯平了。
回去时,教室已稀疏地坐了几位同学。我径直走回座位,没有丝毫的不安。你快步走到我的桌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中流露出不同寻常的愤怒。
“所有的书都可以,为什么是那一本?”你吼叫道。
那是第一次看到那样不同的你。以往无论我毁掉你的什么东西,你都会装成不曾发生。但那一次,你的眼神让我从心底开始发出一种被我催眠许久的罪恶感。我开始战栗,但仍然强装镇静,不让你看出我对你的畏惧。
“所有的书都一样,那一本书有什么不同?”我也吼着回敬。
“有什么不同?”你重复着我的话,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
“在哪里?”
“什么在哪里?”
“你毁掉它的地方。”
“操场。”
直到你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我才任由心中恐惧战胜理智。望着窗外苍蓝的天空,我回忆着以前你对我的种种戏弄与嘲笑,企图压制此刻不平静的心情,阻止正在滋长的罪恶感。但越是回忆,心越无法平静。五年,从小学到初中,你是唯一一个总是纠缠着我跟你做对让我出丑的人,可那也意味着,你是五年来唯一一个不厌其烦关注着我的人。
你回来了,怀里捧着一堆纸片。我不敢看你的表情,爬在桌上将脸深深地埋在双臂,等着上课再到下课。一个上午我都盯着黑板,不敢回头看一下,但心中的愧疚却已装满。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你的桌前,看到你用透明胶将碎片一页一页地拼合,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卑鄙可恶。
“我不是来乞求谅解的,因为我没有错。”
“那你来干什么,看着你的杰作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我才没那么恶毒。随你怎么想。总之,无论是什么书,我都会赔给你。大不了我再重新撕一本。”
“什么?”你停下手中的工作,把头抬起来。
我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努力镇定不让舌头打结。
“怎么,你担心我赔不起?”
“不,你赔得起,但你赔不起这本书所包含的意义……”
从你的脸上我已看不出愤怒还是悲伤,你重回手中的工作,不再说话。我转身离去,知道谈话已经结束。我再也无法弥补心中的愧疚。
一件再普通的东西,一旦被赋予某种意义,就再也无法用金钱衡量它在拥有者心中的分量。就在几个小时前,我毁掉了一个人的意义。瞧!我是多么的恶毒啊!怪不得,无论我怎么努力在别人眼里,我始终是那一只离群的丑小鸭。
(三)
三个月以后,你离开了那所学校,跟着离婚后的爸爸去了另一个城市,也许是这一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总之,你走了后,少了你的带领,昔日那些嘲弄我的人都不再欺负我。有几次甚至还能看到他们友善的微笑。我无心追究这前后的变化,将其归结于人性的多变。直到有一天,我也不得不离开那座城市。
就在那个沉闷的黄昏,我决定向班主任道别,作为我初中三年的结尾。那位慈祥的老人从抽屉的最底层拿出一封信来……
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卫室泛黄的小灯融合在明亮的路灯灯光里,雪花开始飘落。
第一次认识你,你瘦小的如同一只刚出生的小猫,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远离嬉戏的人群。泪水和鼻涕混杂在你的脸上,你无声地抽咽着。
“为什么要哭?”
你抬头望着我,眼中满是伤心。
“妈妈要离开爸爸了,再也不要我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只能坐在你的身边,望着天空给你讲我看过的所有故事。后来,在你生日的那一天,我偷偷地把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格列佛游记》送给了你。那时的你还很认真的说一定会报答我。只是没想到,我所送给你的书会被我自己撕成碎片,而你所谓的报答就是一次次的惹怒我,让我反抗你去获得他人的尊重。可是,我让你失望了。我不仅没有合群,而且还一直报复并怨恨着你。
在向阳小区那个把我从血泊中背去医院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显然你曾那么“不择手段”的捉弄我,但五年的相识换回你五年“肆无忌惮”的关心足矣。
我们错过了彼此五年的友谊。我们本可以像所有朋友一样并肩行走上学,只因我对你的误解,你成为我匆忙脚步声里的一个回音,散落在青春的旷野里,无从拾起。可是我怎能忘记,忘记你曾那么平静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又那么平静地离去,以至以后的每天,每当在人群中看到酷似你的背影,我都会对着天空说对不起。
5、施 主 赏 块 地
周雪莲
我喜欢一个叫帕克的男孩。
可我找不到他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我是有一点悲伤的。
帕克他很美好,有黑头发,有黑眼睛,有红嘴唇,有长睫毛。我想我也是有黑头发,有黑眼睛,有红嘴唇,有长睫毛的。可我长的就是没有他那么好看。
他说他是农村的孩子,说话间眼睛里有闪闪的东西。
他带我去看他们家的楼。那是一种用竹子做的楼。看上去,有深深的自然感。外面有很多我叫不出的花,都是绽放的。我想摘,帕克说那是他的孩子,请不要伤害他的孩子。说话间眼里有了闪闪亮光。我为这个美好的男孩心痛。只好走向他的楼内。竹子做的地板,咿呀咿呀地响。我就觉得安心,想在这上面好好地睡一觉。应该是一觉无梦。